路灯在雨幕里晕成朦胧的光斑,宋阿梨的帆布鞋踏过积水,泥浆溅在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
他攥着背包带的手指泛着青白,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咒骂:"小兔崽子跟我回去!”
拐过第三个路口时,宋阿梨的呼吸己经急促得像是拉风箱。
他能听见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为首的光头大叔抄着铁棍,雨水顺着他脖颈的纹身蜿蜒而下。
宋阿梨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瞥见不远处亮着302路公交的绿色顶灯。
公交车即将启动的瞬间,车窗"哗啦"降下。
穿浅灰色卫衣的男生探出半截身子,额前碎发被雨水打湿,露出光洁的额头:"这边!
快上车!
"宋阿梨几乎是撞进车厢的。
车门闭合的刹那,他听见铁棍砸在金属外壳上的闷响。
车身启动时,他踉跄着扶住椅背,水珠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水洼。
"没事了。
"递来的纸巾带着薄荷香,宋阿梨抬眼,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男生从帆布包里掏出便携毛巾,发梢还在往下滴水,"你好,我叫江榆白。
"他抖开毛巾随意擦了擦脸,"你身后的人为什么追你?
"宋阿梨垂眸盯着鞋尖。
背包夹层里的牛皮纸袋还带着体温,里面是孤儿院的出生证明和偷拿的公章。
他抿了抿泛白的嘴唇,喉结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不想说也没事的。
"江榆白似乎早料到他的沉默,变魔术般摸出两颗水果糖,"水果硬糖,提神用的。
"他剥开一颗塞进宋阿梨掌心,"我叫江榆白,江海的江,榆树的榆,白色的白。
"宋阿梨捏着糖纸的手指僵了僵。
他从未见过如此热情的人,在孤儿院,多问一句都会换来巴掌。
车窗外,追兵的身影渐渐缩成模糊的色块,宋阿梨突然注意到江榆白手腕上缠着的纱布,边缘渗着淡淡的血迹。
"你受伤了。
"话出口时,宋阿梨自己都有些诧异。
他明明己经习惯了把所有情绪锁进心里。
江榆白低头看了眼纱布,笑起来时露出虎牙:"小伤。
"他转动手腕,金属手表链撞出细碎声响,"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被茶几角划的。
"他顿了顿,语气依然轻快,"我爸喝多了喜欢砸东西,这次砸的是我。
"宋阿梨猛地抬头。
江榆白的笑容干净得像春日的初阳,却让他想起院长挥动的藤条。
两人对视的瞬间,公交车碾过减速带剧烈颠簸,宋阿梨差点摔倒,被江榆白稳稳扶住。
"抓紧扶手。
"江榆白的掌心带着体温,"下一站有个24小时便利店,我们可以去躲躲。
"他变戏法似的又掏出把折叠伞,"虽然有点小,但遮两个人应该够。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宋阿梨捏着那颗水果糖,糖纸在掌心被攥出褶皱。
他忽然发现,原来这个春夜的雨,也不全是冰冷的。
当江榆白絮絮叨叨说着便利店关东煮很好吃时,他藏在袖口的手指,第一次有了想要松开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