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太阳把操场晒得发烫,迷彩服穿在身上像裹了层密不透风的棉絮。
军训第三天的站军姿环节,陆书难站在队伍里,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视线却不受控地往斜前方飘——颜池落就站在他前排斜对的位置,后背挺得笔首,帽檐下的侧脸泛着不正常的苍白,连握着拳头的手指都在微微发颤。
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前几天帮她搬书时闻到的药香,还有她偶尔压抑的咳嗽声。
教官在队伍前来回踱步,训斥声掷地有声,陆书难却没心思听,只盯着颜池落的背影,留意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的肩膀晃了一下,又迅速稳住,呼吸声比平时重了些,像是在极力忍耐。
“报告!”
突然响起的声音打破了队伍的寂静,陆书难几乎是立刻抬头,就看见颜池落向前迈出一步,身体晃了晃,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教官,我……”话没说完,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手撑着膝盖,像是随时会倒下去。
“去旁边树荫下休息!”
教官皱了皱眉,语气缓和了些。
陆书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不等教官发话,他几乎是本能地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想扶她,又怕唐突,只停在她身侧,小声问:“你没事吧?
要不要去医务室?”
颜池落抬起头,额角的汗湿了碎发,嘴唇没了血色,却还是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没事,就是有点中暑,歇会儿就好。”
她想自己往前走,脚步却虚浮,陆书难没再犹豫,伸手轻轻扶着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的皮肤,冰凉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和这闷热的天气格格不入。
他扶着她走到树荫下的长椅旁,让她坐下,又快步跑回队伍旁的书包堆,翻出自己的保温杯——早上出门前妈妈特意装的温水,还放了两颗冰糖。
他把杯子递过去,拧开盖子:“喝点水吧,温的。”
颜池落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点感激:“谢谢你,又麻烦你了。”
她小口喝着水,喉结轻轻滚动,脸色似乎好了一点。
陆书难蹲在她旁边,看着她手里的保温杯,又看了看她苍白的脸,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
要是撑不住,就跟教官多请几天假吧。”
“没事的,”颜池落摇摇头,把杯子递还给他,杯壁上沾了点她的指纹,“就是老毛病了,不能长时间暴晒,歇会儿就没事了。”
她没多说什么,目光转向远处训练的队伍,眉头轻轻蹙着,像是在担心会落下进度。
陆书难没再追问,却把这事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的军训,他总悄悄留意着颜池落——休息时会把自己的遮阳伞往她那边挪一点,***前会提前帮她把保温杯装满温水,她要是咳嗽得厉害,就偷偷从口袋里摸出润喉糖,趁没人注意时塞给她。
有天傍晚训练结束,陆书难陪颜池落慢慢往校门口走。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忽然说:“陆书难,你好像总在照顾我。”
陆书难的耳尖瞬间发烫,脚步顿了顿,假装看路边的树:“没、没有,就是……大家都是同学,互相帮忙应该的。”
颜池落笑了笑,没再说话,只是脚步慢了些,晚风拂起她的发梢,带着点淡淡的药香,和保温杯里的冰糖味混在一起,成了陆书难记忆里,关于那个夏天最特别的味道。
那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份小心翼翼的照顾,会变成日后他最想延续却再也没机会的事;也不知道,树荫下的长椅、温水中的冰糖,会成为他后来无数个夜晚,反复回想的、再也抓不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