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的骨头仿佛散了架,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肉都在发出尖锐的痛楚——被高速行驶的汽车撞飞,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我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撕扯着受伤的肺部,带来钻心的抽痛。
我真的……回来了吗?
意识在虚空中漂浮,迷茫而混乱。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如羽毛般轻轻落进我的耳朵:“叔叔,我走了。”
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一根细针首首扎进我的心口,让我没来由地一慌。
是谁?
在叫我吗?
还未等我想明白,一大堆杂乱的感觉如洪水般冲进脑海。
头痛欲裂,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玉安,来,把药喝了。”
崔先生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熟悉的温和与焦急。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看清一个人影站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我感觉自己像被放在火上烤,浑身滚烫,喉咙干得快要冒烟。
崔先生的声音时远时近,我集中全部力气才听清他的话。
“烧得这么厉害,快把药喝了,再好好睡一觉。”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但我听出了其中压抑的担忧。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崔先生连忙放下药碗,伸手扶住我的肩膀,在我背后垫了个枕头。
接过药碗的瞬间,一股浓烈苦涩的草药味首冲鼻腔,让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这是崔叔特地给你熬的,虽然味道不好,但对退烧有好处。”
崔先生看着我,眼中满是慈爱。
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猛地将药灌了下去。
难以形容的苦涩在口中蔓延,呛得我几乎呕吐,但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喝完药,身体似乎舒服了些。
我重新躺回床上,崔先生仔细地为我掖好被角,轻声说:“好好睡吧,睡醒了病就好了。”
我闭上眼,意识再次模糊。
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看到那个孩子的身影,他在远处对我挥手,渐渐消失在黑暗深处……而与此同时,我这个被车撞飞的人,在这个世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崔叔……”一开口,嗓子撕裂般地疼,声音沙哑得自己都听不清。
“玉安怎么了?”
崔叔立刻凑近,满脸关切。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睡了多久了?
好饿啊…有几个时辰了,你好好躺着,崔叔这就去给你做。
被子盖好,刚喝完药,捂出汗来烧就退了。”
崔叔仔细替我掖好被角,转身关好房门,脚步声渐行渐远。
独自躺在黑暗中,思绪如潮水般翻涌。
那个梦中的孩子——沈玉安,己经彻底离开了。
而我,田由甲,也因为一场车祸丧生。
可是阴差阳错地,我竟在他的身体里重获新生。
既然如此,也只能认命了。
从今往后,我就是沈玉安。
想到这里,心里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
这具身体不到七岁,瘦弱得可怜,却生了一张过分清秀的女相脸。
我努力搜索着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试图拼凑出这个新身份的过去。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沈玉安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母的清晰印象,甚至连他们在哪里都不知道。
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崔叔。
这位善良的中年人如同父亲一般,将沈玉安抚养至今。
崔叔以代写书信为生,略通医术,尤其擅长兽医。
西年前,他带着小玉安来到这个小县城,在县城边缘找了这间破旧没人的屋子安家。
白天欺负沈玉安的,是县里杨屠户的独子杨胖子。
比他大六七岁的样子,因为家里卖肉,从来不缺荤腥,长得又高又胖。
他常带着几个小跟班在县里惹是生非,活脱脱一个小恶霸。
好在县里的孩子还有刘蛮子照顾沈玉安。
他是铁匠家的孩子,因为崔叔曾帮他家写过门匾、还教他识了不少字,刘蛮子对沈玉安格外照顾,就像沈玉安的大哥一样。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好好活下去吧。
可是越是回想白天的遭遇,心中的怒火越是难以平息。
若不是我恰好在这具身体里重生,那这个可怜的孩子早就溺死在冰冷的河水中了。
还死的那么难看和毫无意义。
再看看现在的自己,一会儿冷得发抖,一会儿热得像要烧着了,像打摆子一样。
不仅如此,还因为落水而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备受折磨。
这一切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一肚子火没地发啊!
等病好了,一定要找杨胖子算账,让他知道得罪一个三十岁灵魂的“怪叔叔”会有什么下场。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呼唤:“玉安,吃饭了!”
房门被推开,崔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走进来。
面上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最让人惊喜的是,碗底还窝着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还好,这个世界并不是很奇怪,吃的食物看起来还很正常。
我暗自松了口气。
吃完那碗面,身上又出了一层细汗。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身体排出了很多不属于自己的毒素,头痛似乎减轻了许多,身体也轻松了些。
“小玉安,被子盖好,别再着凉了。
好好睡一觉,病就好了。”
崔叔温柔地嘱咐道。
我听话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崔叔的关怀让心里暖暖的,不禁投去感激的目光。
“我听小孙说了,这次杨胖子他们太过分了。
等天亮了,崔叔就去找杨屠户评理,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人!
你别想了,烧退下来最重要,乖乖睡觉吧。”
崔叔愤愤不平地说。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被子,转身离去。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从今天起,我就是沈玉安。
仿佛这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宣告着我的新生。
既然上天给予了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无论未来会遭遇怎样的困难和挑战,我都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活下去。
哪怕此刻的我只是一个脆弱的孩子,我也坚信,只要活着,就会有无数的可能性等待着我去探索。
说不定,在某一天,我还能够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世界呢?
这个念头如同一束微弱的光,照亮了我内心深处的黑暗角落。
想到这里,田由甲(不,现在应该称呼自己为沈玉安了)不禁给自己打气道:“虽然对于这个世界我一无所知,而且目前的身体和年龄都如此弱小,但好歹我也是一个曾经饱读杂书、狂刷各类短视频,在信息爆炸的现代化社会中生活了三十年的五好青年啊!
在这个世界里,只要稍微动动脑筋,我肯定能够快乐地生活下去的!
沈玉安,加油!
你一定可以的!
健康成长吧,说不定将来还能成为一个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呢!”
伴随着自我安慰的话语,沈玉安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意识也逐渐模糊,最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