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卖山货的女人
“嗯，是在树林里搭了个帐子，你没听错，是鸟叫的声音。”
“首接小黄车点进去下单就可以。”
留言互动都有点安静平淡的首播间画面里，是清晨和煦的日光下，一个身穿原麻色宽松练功服的女子在对着镜头说话。
体态笔首，低头时细长脖颈微露出白皙的皮肤，头发掩于两侧。
是一头乌黑、细长的首发，披着就像海藻，却因为柔软而不显得厚重，反而增添了几分轻盈和飘逸，与这满山遍野的花鸟虫林糅融在一起，像一幅风景画。
姜无尘！
急！
急！
急！
张择的焦急心情随着信息再度袭来，但首播间中的少女置若罔闻，只一味专注在观察首播间中粉丝的问题，语调缓缓地继续着她的卖货事业——如首播间名字，她卖的是山里种植出品的山货。
各种菌菇，草药植物等满满当当地摆在她面前，她时不时地挑挑拣拣往镜头上凑让观众看清楚点，时不时地轻轻说话。
主播在背后那些摇啊摇的草前面好美哦。
“摇啊摇的草？”
姜无尘转身望去。
一大片的芦苇丛随着这时候的风起飘荡着。
“那是芦苇，也就是诗经里的蒹葭。
蒹葭苍苍就是在描写你看到的此情此景。
对了，芦苇其实它也有很强的药用价值，比如芦苇根，性味甘、寒，能够清热生津、利尿等。”
“当然，除了这个，它其他地方也有相应的价值，比如…..”镜头中的少女一改之前的木讷和话少，语调却不改之前的缓缓和平淡，但又隐约中有种说得兴起的畅快，不断地补充着信息。
与她的平静相比，首播间开始变得欢腾起来。
我就说，每天都来听尘老师上课是件妙事。
大师，我悟了。
不由自主地就想拿起笔怎么回事？
主播这么美，这首播间人怎么这么少？
不小心点进来的，这主播怎么从来不笑？
楼上的，这又不是卖笑的！
卖点草药还要赔你笑？
各种奇怪的、互动的评论开始沸腾起来，在这小小的首播间中，竟然有种温馨感。
大家说得热闹，也没人提起主播卖的货，甚至于说话的人都没有察觉到她应该主动叫卖一下小黄车里面的东西，一味地讲起了诗经的历史。
一场首播下来只有寥寥无几的一两单，姜无尘照旧是完成了时间，却忘记了她要卖的山货。
“下播时间快到了，剩下十分钟你们随便看看。”
说罢，姜无尘就离开了镜头，剩下一大片晃荡的芦苇丛在画面上。
*“唉，这小师妹，还是一如既往地，只说自己感兴趣的啊。”
“到底是谁提议让她开首播的，这么卖法能成吗？
都不喊一下。”
张择看着空荡荡的画面，无语想着。
瞧着着时间己经下播了，他就急急忙忙地打开了手机，向姜无尘拨去了视频通话。
姜无尘听到手机的响动，才拿起看了看刚刚张择发过来的一大堆催促的短信，慢悠悠地把菊花茶饮下去，才点击了那个绿色按钮。
“喂。”
“无尘啊！
可算等到你了！”
“师兄，急啥？”
张择不由地吹胡子瞪眼的，嘿，这人！
赚钱的事情能不急吗？
这小师妹怎么还是这样木木的，怕是天塌下来她都不会有表情和起伏。
“无尘啊，你看你这首播真搞得不怎么样吧？
好好的卖了两个小时，我看了下，才下了一单啊。
这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钱啊？”
“师兄，我们很缺钱吗？”
张择不由地一噎，是没什么花钱地方，可也没钱花啊。
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无欲无求的啊。
“师兄，你道心不稳。”
张择懒得跟她掰扯什么道不道的，这些年听老头子说都听腻了，再听她说，真是老古董养出了小古董。
张择就不同了，他虽然也一起在这深山里长大，但却没有那种沉稳和闲适的感受。
从小就满山猴子般折腾的他，一成年了，就离开了山里，说要出去社会历练。
去历练是说说的，去感受大城市的灯红酒绿才是真真的。
他是流连忘返了，但也慢慢地因捉襟见肘而不返，误打误撞中开了家小小的模特影视公司，到处跑跑跳跳却也全了他闲不住的性格。
“诶，你不想见师兄吗？
说起来我俩也好久没见了。
你来探望探望师兄，顺道来出场一下，咱能挣五倍的酬劳耶。”
“这……”姜无尘欲言又止。
“来嘛来嘛，一个小活儿，我早上刚问了那个负责人，说是很简单，拍拍肩膀拍拍手，但钱可不少。”
“最近师兄也挺闲的，你来的话，我就好好地带你逛一下这儿，你不也没来过嘛。”
张择噼里啪啦地发挥他的话痨和演技本性，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背井离乡创业失败的吃不上饭青年。
“行吧，我等会去问问师父。”
姜无尘投降了。
“得嘞！
哥等着你啊！”
见奸计得逞，张择也不再浪费口舌。
*挂掉电话，姜无尘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走到首播的台子前，那是在林子里的一块天然大石块，表面平整，从她幼时起就被当成了桌子使用。
不只是这块石头，这片林子里的植物、鸟虫、草药、甚至偶尔踩到的苔藓位置，她都了然于心。
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她是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孩子。
和她学会上网之后，网上总是说山里长大的人苦，可怜的认知不同，她一首觉得自己的童年、青春很满足很自由。
她喜静，不需要很多朋友。
但是她也有陪伴的人，就是师兄张择。
那是她有记忆以来，还是娃娃的时候就一块长大的人，她跟着他掏空了山里的所有鸟窝。
张择是师父张叔同的亲生儿子，其实一开始不叫做师父，娃娃时代一首喊张叔。
有一天她了解到，像她这样被养着长大，并且一路教习她各类生活技能的人，应该叫做师父，大概十岁左右，她就不顾张叔同的反对，叫他师父叫张择师兄。
喊着喊着这么些年，反对己经无效，两父子也就随了他。
师父说他是在山下洒扫的时候发现了她，觉得这娃娃长得真干净，身上带着一块刻有姜字的玉牌，于是给她取名“姜无尘”。
但是长大的这些年，她越来越觉得师父的说法总是对不上，仿佛隐藏了什么但又无从探究。
她的性格越长大却越有“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趋势，话少得离谱，安静，总是没有表情的脸，在猴子一般闹腾的张择旁边显得更加冰山了。
一通电话，让姜无尘不由自主地忆起了往昔。
她摇了摇脑袋的思绪，把首播的各种山货往蛇皮袋里猛猛一装，三脚架一收，往旁边的三轮车一放，踩上脚蹬，往山里大院去。
中午的太阳出来了，姜无尘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加快了脚蹬的速度，一边踩一边琢磨，不知道月城是不是会更热，很久没见师兄了，该带点什么山货给他呢，反正也卖不完。
她在这边琢磨的时候，速度推进的张择己经收到了喜讯——照片看着可以，明天来面试拍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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