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想摸鱼，先干活
他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的档案，像一座小山，“砰”的一声，这座小山被空投到了李怠本就不宽敞的桌面上，桌上的笔筒顿时尖叫了起来：“我的天！
地震了吗！”
“小李啊，”王皓开口了，声音洪亮，带着领导特有的居高临下的腔调，“最近工作怎么样啊？
我看你精神头不错嘛。”
李怠心里一个激灵，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兆头。
在职场，领导主动关心下属，尤其是带着文件来关心，其性质约等于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
李怠急忙站了起来，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王主任您的领导下，一切都好，正在积极学习领会最新的社区工作指导精神。”
“嗯，很好！”
王皓满意地点点头，脸上的肉也跟着抖了抖，随即就用那胖乎乎的手掌拍了拍那摞档案，“年轻人，就是要多锻炼，多学习。
不能总想着待在舒适区里嘛。
你看，我这不是给你送‘学习资料’来了吗？”
李怠的目光跟着王皓的手落在那些档案上，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他认得这些档案的封面标记，那是办公室里公认的“烫手山芋”，全都是积压了半年以上、调解了七八次都以失败宣告的“骨灰级”邻里纠纷。
每一本，都代表着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和无数次的加班。
办公室更安静了，“主任，这……这都是咱们办公室的‘宝贵财富’啊，咱们办公室我资历浅，怕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李怠试图用自谦来做最后的挣扎。
王皓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很快又被笑容覆盖。
他从中抽出最厚的一本，用手指点了点封面，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小李啊，你这就言重了。
我可是很看好你的。
就比如这个案子，”他把档案推到李怠面前，“你看，春风小区16号楼，601和602的噪音纠纷，你肯定听说过吧？”
李怠的头顿时嗡的一下大了，他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这桩案子在整个街道办都赫赫有名。
601的王阿姨投诉602的单身程序员李先生，说他家每到半夜就发出“咚咚咚”的怪声，像是有人在墙上钉钉子，搞得她神经衰弱。
李先生则坚决否认，说自己是个“当代夸父”，早上追着太阳上班，晚上踩着月亮回家，每天追着项目进度跑，回家累得像条狗，倒头就睡，哪有力气半夜搞装修钉钉子。
为了这事，社区、民警、物业不知道上门了多少次，录音、检测，什么手段都用了，可就是找不到噪音源头。
前任调解员老钱，就是因为调解这事血压飙升，最后提前申请了病退。
“这个案子，是块硬骨头，”王皓拍着档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但也是个机会。
咱们办公室这个季度的优秀员工名额，可还有一个空缺。
谁能啃下这块硬骨头，谁就是为我们整个集体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话说到这份上，己经不是暗示，而是***裸的“阳谋”了。
李怠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
什么优秀员工，不过是画了个饼。
说白了，就是要把这个谁都不想碰的锅，甩到他这个看起来最好欺负的老实人身上。
但他能拒绝吗？
他不能。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王皓面前，任何拒绝的话都会被定性为“思想态度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主任的栽培，我……我一定尽力。”
李怠低着头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哎，这就对了嘛！”
王皓立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欣慰地拍了拍李怠的肩膀，“好好干，我看好你。
解决了这个，剩下的这些‘学习资料’，处理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嘛。”
说完，王皓背着手，甩了甩他那没几根的地中海头发，腆着将军肚心满意足地走向了自己的办公室。
李怠呆坐在原地，望着桌上那座档案山，感觉自己的偏头痛又要犯了。
他甚至不用去“听”，就能感受到那每一本档案里，都散发着浓浓的怨气和绝望。
隔壁的小张贼头贼脑的过来看了看，指了指王皓的办公室方向：“李哥啊，你是不是做什么得罪他了啊”看着小张八卦的脸，李怠无力的摆了摆手，小张“切”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坐会自己位置了。
李怠坐了一会，随即叹息一声，认命地伸出手，翻开了那本最厚的、关于“噪音纠纷”的卷宗。
就在李怠刚刚翻开卷宗的瞬间，一股尖锐的刺痛猛地扎进了他的太阳穴。
紧接着，一个微弱、扭曲，充满了烦躁和厌恶的声音，首接从卷宗中钻进了他的大脑。
“隔壁的品味太差了……太差了……那面墙……挂的那幅画……好难受……好难受啊……”声音断断续续，就像是一个信号不良的电台，但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李怠愣住了。
他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的头痛又产生幻觉。
他再次把目光聚焦在那张写的事情起因经过调解过程的卷宗上。
“那幅画……又丑又吓人……我每天对着它，都要裂开了……精神攻击……这是***裸的精神攻击……”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抓狂。
李怠彻底僵住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环顾西周，同事们都在假装认真地工作，没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却又无比清晰的线索，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噪音的来源……不是人……是墙？
而原因……是因为嫌弃邻居家的装修风格太丑？
这算什么？
意识形态领域的阶级斗争，己经蔓延到建筑材料界了吗？
李怠下意识地摸向抽屉，拿出了那盒药。
他看着盒子里所剩无几的白色药片，又看了看桌上那本散发着“怨念”的卷宗，李怠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刚剃的头发，看来，想要安静，想要夺回自己神圣的摸鱼时光，就必须先把这些“不想安静”的家伙们，全都给摆平了。
否则，他注定是没法“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