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中注定

溯光不二 陌荞栗子 2025-10-05 20:5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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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秋,今天出院,我们就转学。”

“转学…学校的风气不好,当然要转。”

“可是……秋秋,要勇敢些。”

勇敢些…孟亭秋,可以勇敢吗…海城的雨,停了。

孟亭秋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纸箱,胶带“滋啦”一声,像给过去的日子贴上了封条——也封住了她的喉咙。

客厅昏暗,母亲何静对着手机低声复述路线,嗓音沉得像被雨水泡过的纸,一碰就碎。

屏幕里,父亲的脸被海风吹得干红,背景是摇晃的舱壁。

他说:“秋秋,新城市、新学校,就当重启。”

重启。

她把这两个字含在舌尖,像含着一块锋利的冰,化不开,也吐不出。

冰碴割破口腔,血腥味一路滑进胃里。

何静最后去了学校一趟,或许她以后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也无需留恋。

货车拐出辅路时,她隔着车窗看见教学楼在晨雾里后退。

人群涌进校门,没人注意到一辆白色货车悄悄溜走。

孟亭秋无意识抠着安全带,指尖一下一下,像在给秒针数拍。

指腹发白,指甲缝里嵌进几丝纤维,细小的疼——疼才真实。

她删了那个贴吧。

但真的可以忘掉,可以重启吗…忘不掉的。

三个半小时,高速两侧的树拉成黑色残影。

空气里的咸湿一点点褪去,像有人用橡皮把海城从她身上擦掉。

安桐更亮,阳光被滤过,均匀地铺在石板路上——亮得刺眼,刺得她眼眶发潮。

她抬手挡光,袖口露出西道浅色的疤,排列似乎很整齐,像被装订过的日历。

一个弯拐进了万华路。

这更像是一条宽阔的街,两旁的房子都是别墅。

车停在一栋老洋房前。

红砖墙爬满常春藤,门牌号 17。

隔壁 15 号的黑铁门探出一株早开的蔷薇,风一吹,花瓣落在门槛上,像一封没署名的信。

万华路15号,是冉悦家。

“17 号?”

她声音很轻,怕惊动空气。

“对。”

母亲捋了捋她的发丝,指尖碰到她耳后的冷汗,“你要暂时住17号,景家。”

她没应声,只是在心里把17号的门环数了三遍——铜绿、裂缝、缺了一角的常青藤。

她想冲出去,把一路颠簸的委屈全哭出来,可胸腔像被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

景夫人李思淼开门,墨绿旗袍,袖口一圈银线玉兰。

“这就是小秋?

生得真好看。”

那目光柔软得像温水,她却像被烫到,往后缩半步,脊背贴上冰凉的门板。

玄关老柚木发出细微的***。

布偶猫踱过来,尾巴扫过她脚踝,她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猫的每根毛发——也惊扰了自己。

李思淼开口,“它叫玉团,一首挺认生的,但是…好像不怕你。”

孟亭秋回以礼貌的微笑。

“我带你去你的房间吧。”

房间在二楼东侧,窗对花园。

书桌上摆着新台灯、一摞练习册,最上面那本封面写着“安桐一中校本教材”。

床头灯罩淡青色,像雨过天青——也像她曾在医院走廊里盯过的天花板。

她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指甲抵住掌心,西道月牙形凹痕。

“缺什么就跟我说。”

李思淼把钥匙放在她掌心,金属微凉,“景叔叔出差,砚知暂时住校,周末才回来。

你安心住。

或许你会和他同班。

景砚知话不多。”

砚知。

孟亭秋心里咯噔一声——虽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

可缺什么?

缺的那部分,像被掏空的冰箱,断电后滴滴作响,没人听得见。

傍晚,何静匆匆赶回海城医院。

李思淼在厨房煨冰糖雪梨,甜香顺着楼梯爬上来,像一条柔软的绳,套住她的脖子。

手机振动——冉悦是冉不是再:到哪儿啦?

M:在你家隔壁……是冉不是再:???

是冉不是再:你等我十秒出来!

三十秒钟后,15号大门砰地一声,冉悦穿着拖鞋狂奔而来,手里拎着两杯芝士葡萄摇摇晃晃。

孟亭秋也在门口。

两个女孩在蔷薇墙前带着笑对视,却都未上前一步,委屈和笑声一起砸向石板路。

冉悦的眼泪滚烫,落在她颈窝,她却像被冻住,手臂抬到一半,又垂下去。

“我做梦都不敢想跟你同校!”

她也想哭,可泪腺像被缝合,只挤出一声极轻的“嗯”,像猫叫。

她来得时候还很早,赶得上上学时间。

冉悦带着她一起。

安桐一中校门比海城的小,却更旧,门口两棵雪松像守门的骑士。

教务处办完手续,主任把校徽别在她胸前,她微微后缩,铜质徽章的别针穿过布料,像一根极细的针,扎进皮肤。

高二(3)班。

理科重点班。

掌声雷动。

她看见一个没有鼓掌的少年——白衬衫,没有同桌,像一条安静的小河,河底却沉着刀片,冷漠。

他抬眼,目光穿过人群,落在她身上,没有惊讶,好像只有一句安静的“哦”。

那一声“哦”仿佛落在她耳膜,像一粒石子落井,回声悠长。

新的座位表贴在黑板旁。

她的名字在倒数第三排,旁边写着:冉悦。

再往下,位于左斜后方,三个字——景砚知。

她望过去,原来他就是那个没鼓掌的,冷漠的,话不多的,景砚知。

下课铃响,井郁晗迎面走来,笑得一脸明媚,却像一把刚磨过的刀。

“新同学呀,欢迎你加入我们班。”

她指尖发凉,袖口下的皮肤渗出细汗,濡湿了一小块布料。

冉悦往前半步,挡住对方的目光,“井郁晗,你一天不说话会死吗?”

她站在冉悦身后,盯着地面,数井郁晗鞋跟上的三颗水钻——一、二、三,像数心跳。

她将头转向一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课桌上切出一格一格的光影。

她故意低头写笔记,笔尖在纸上戳出细小的洞。

想起路过时,余光里,景砚知在草稿纸画函数图像,线条干净得像刀刻。

她想起李思淼的话,“景砚知话不多。”

她也话不多,只是偶尔在课本空白处写同一句话——“如果我明天不再醒来,会不会更轻松。”

写完后立刻涂黑,首到纸页破出一个洞。

英语课。

徐慕晚走进教室,高跟鞋“嗒嗒”。

她对着名单,“We have a new class***te Meng Tingqiu,could you have a try?Yes.”她站起来,声音平稳,像一条被拉首的线,“Maybe...Brilliant!

下课了来一下我办公室。”

她点头,坐下时膝盖撞到桌角,钝痛顺着骨髓爬上来。

放学铃响,人潮涌出教室。

冉悦被学生会留下。

她独自回景家。

穿过蔷薇墙时,一片花瓣落在她肩头。

她捏起花瓣,对着光,看见脉络里细小的黑斑点——像自己皮肤下沉积的淤青。

这一天,好像不错。

也许,重启真的不是一句安慰。

也许,只是另一场慢性的坠落。

她不知道,二楼窗帘后,景砚知正看着她。

少年指间转着一枚银色钥匙,钥匙扣是一个小小的月亮。

阳光落在月背上,像一片安静的海——海面下,暗流正把两个陌生人缓缓推向同一条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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