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计划,他要以洋行登广告的名义,跟中共地下党的联络员接上头 —— 军统最近让他监视中共活动,可他心里清楚,单凭军统那套内斗的法子,根本挡不住日军的 “寒鸦计划”,不如借广告的由头,探探中共的底细。
《申报》馆在一栋三层小楼里,门口贴着最新的报纸,头版是日军 “大东亚共荣” 的宣传稿,副刊却登着一篇《秋雁南归》,作者是 “砚秋”。
赵广凡扫了几行,里面写着 “雁阵南飞,虽遇风霜,终有归巢之日”,字里行间都是对沦陷区百姓的慰藉,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在暗讽日军的占领。
他走进报馆,编辑部里一片忙碌,油墨味混着烟草味飘过来。
一个穿浅灰色旗袍的女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支钢笔,低头修改稿件,乌黑的头发用一支银簪绾着,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请问,苏砚秋编辑在吗?”
赵广凡走过去,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女人抬起头,正是苏砚秋。
她的眼睛很亮,带着点警惕:“我是苏砚秋,先生找我有事?”
“我是广源洋行的赵广凡,想在副刊登个广告,主打布匹和百货。”
赵广凡递过名片,指尖在名片边缘按了按 —— 那是约定的暗号,若是自己人,会回按三下。
苏砚秋接过名片,指尖果然在边缘轻轻按了三下,又抬头笑道:“赵经理客气了,登广告的事,我得跟主编商量一下。
您先坐,我去叫主编。”
她刚起身,报馆的门突然被撞开,三个穿黑色短打的男人闯进来,为首的是特高课的森田,脸上带着道刀疤,进门就喊:“谁是苏砚秋?
跟我们走一趟!”
编辑部里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悄悄低下头,不敢看森田的眼睛。
苏砚秋攥紧了手里的钢笔,往前走了一步:“我是苏砚秋,有事吗?”
“你的文章,有问题!”
森田把一张报纸拍在桌上,正是那篇《秋雁南归》,“‘归巢’?
你是想让游击队回来捣乱?
跟我们去特高课说清楚!”
苏砚秋刚要开口,赵广凡突然站到她身边,笑着递过烟:“森田课长,误会了吧?
苏编辑是帮我们洋行写广告稿的,那篇文章就是随笔,没别的意思。”
森田斜眼打量他:“你是谁?”
“广源洋行的赵广凡,昨天刚跟三菱商社的吉田课长谈过布匹的事。”
赵广凡故意提高声音,“我们洋行正要在《申报》登广告,苏编辑是负责人,要是她走了,广告的事就耽误了,吉田课长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吧?”
森田的脸色变了变。
吉田在特高课里也算有分量,他要是因为一篇文章得罪了吉田的 “合作伙伴”,回去肯定要挨骂。
他盯着苏砚秋看了几秒,又扫了眼赵广凡手里的广告合同草案,咬牙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写这种文章,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带着人摔门而去。
等特高课的人走了,编辑部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苏砚秋看向赵广凡,眼神里多了几分感激:“多谢赵经理解围。”
“举手之劳。”
赵广凡把公文包打开,拿出广告合同,“其实,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聊聊。”
他压低声音,“昨天我在洋行,看到吉田在跟特高课的人接触,好像在筹备什么物资,跟‘运输’有关。”
苏砚秋的眼睛亮了亮,她最近确实收到消息,日军在暗中调动物资,只是没查到具体方向。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明日午后三点,静安寺咖啡馆”,递给赵广凡:“广告的事,我们明天再细谈。
对了,赵经理要是有兴趣,也可以多留意下吉田的动向,或许对我们都有好处。”
赵广凡接过纸条,指尖触到纸条边缘的细痕 —— 那是藏密信的地方。
他抬头看向苏砚秋,她正低头整理稿件,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像是镀了层微光。
上海的暗夜里,或许真能找到并肩同行的人。
他把纸条放进公文包,笑着说:“好,明天见。”
转身离开报馆时,他特意看了眼门口的报纸,《秋雁南归》的标题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