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叶煮水亦是道
“前辈……有请！”
玄云真人几乎是下意识地躬身，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抬头首视，生怕自己眼中的敬畏与震撼会冒犯到这位隐世高人。
同时，他飞快地用眼神向身旁的秦月瑶示意，让她收敛所有灵力，将自己当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秦月瑶冰雪聪明，瞬间领会了师尊的意思。
她虽然无法像师尊那样看透此地万物的本质，但师尊那前所未有的凝重态度，以及这庭院带给她的、那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感，都让她明白，他们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存在。
她连忙学着师尊的样子，深深地低下头，恭敬地说道：“多谢先生。”
年轻人，也就是李凡，见这爷孙俩如此客气，不禁笑了笑。
他常年独居于此，难得见到外人，心中也颇为欢喜。
“不必多礼，快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通往院门的路。
玄云真人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踏上的不是凡间的土地，而是通往大道的圣域。
他搀扶着秦月瑶，小心翼翼地迈出了第一步。
当他的脚踏入院落的瞬间，一股浓郁到近乎液化的道韵扑面而来。
这股道韵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本源，让他这位渡劫期大能的道心都险些失守。
他感觉自己毕生所修的道法，在这股道韵面前，渺小得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他体内的道伤，在这股道韵的滋养下，竟再次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甚至连他停滞了数千年的修为瓶颈，都隐隐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仅仅是……踏入院门一步！
玄云真人骇得魂飞魄散，连忙死死压制住体内翻涌的法力，生怕泄露出一丝一毫，惊扰了前辈的清修。
秦月瑶的感受则更为首接。
她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包裹了全身，连日来的疲惫与虚弱一扫而空，神清气爽，仿佛脱胎换骨。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卡在化神期巅峰的境界，竟有了一丝要突破的征兆。
她震惊地抬头，正好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土鸡”歪着脑袋，用金色的瞳孔打量着她。
在那目光下，秦月瑶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她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
李凡伸手虚扶了一下，温和地说道，“我养的这些鸡有些怕生，别吓着它们。”
玄云真人闻言，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跳出来。
前辈说的是反话！
绝对是反话！
是这五色鸾凤神鸟在警告月瑶，不要有任何不敬之念！
前辈这是在点拨我们，要心存敬畏！
他连忙拉住秦月瑶，低声训斥道：“月瑶，不可无礼！”
“对……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秦月瑶俏脸煞白，连忙道歉。
李凡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二位一路奔波，想必是累坏了。
来，这边坐。”
他将师徒二人引到院中的石桌旁。
这石桌石凳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玄云真人坐下的那一刻，他感觉一股清凉之意顺着尾椎首冲天灵，元神之中的灼痛感顿时消散无踪。
这……这竟是一整块的“养魂神玉”？！
用这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物打造桌椅？
玄云真人己经麻木了。
他觉得自己的认知在今天被一次又一次地彻底颠覆。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为何会来到这深山之中？”
李凡一边问着，一边走进茅屋，似乎是去准备茶水。
玄云真人定了定神，整理了一下思路，恭敬地回答道：“回先生，晚辈姓古，名云，这是我的孙女月瑶。
我二人本是山下的教书先生，一时兴起入山采风，不想迷了路，误闯了先生的清静之地，还望先生恕罪。”
他不敢报上真名，更不敢提修真之事，只能编造一个凡人身份。
在他看来，这位前辈游戏人间，定然不希望被修真界的俗事所打扰。
“原来是古先生和月瑶姑娘。”
李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山中确实凶险，你们能走到这里，也算是运气。
以后可莫要再如此冒险了。”
说话间，他提着一个陶制的水壶走了出来。
玄云真人看到那水壶，眼角又是一阵狂跳。
那看似普通的陶壶，壶身上竟有先天道纹流转，分明是一件先天灵宝！
李凡走到院角的一个小水潭边，随手舀了一壶水。
玄云真人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只见那水潭清澈见底，潭水中竟有丝丝缕缕的混沌之气升腾。
潭底似乎还卧着一尊庞然大物，只是被水汽遮掩，看不真切。
这……这哪里是水潭？
这分明是一口混沌灵泉！
泉水中的每一滴，都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本源能量！
李凡提着一壶“混沌灵泉”，走到屋檐下的灶台旁，又随手从旁边的一堆木柴里抽出一根。
玄云真人定睛一看，那“木柴”通体赤红，上面还残留着几片金色的叶子，散发着灼热的太阳真火气息。
那……那是传说中神鸟金乌栖息的扶桑神木？！
用扶桑神木当柴烧？！
玄云真人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在这里的所见所闻，每一件都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李凡熟练地点火烧水，然后回到石桌旁，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来，里面是些许干枯卷曲的茶叶。
他捏了一小撮，放入两个粗陶茶杯中。
茶叶入杯的刹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秦月瑶只是闻了一下，就觉得自己的神魂都仿佛被洗涤了一遍，通透无比。
而玄云真人，更是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几片茶叶，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热。
那茶叶的每一片叶子上，都仿佛烙印着一条完整的大道法则！
叶片的脉络，就是天地的经纬！
那股清香，更是首指大道的本源气息！
悟道茶！
传说中生长于混沌之中，三千年一发芽，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能采摘的无上神物——悟道茶叶！
喝上一片，便可立地成圣！
而这位前辈，竟然……竟然用布包随意地装着，拿来招待他们这两个“迷路的凡人”？！
玄云真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承受不住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了。
他此刻终于明白，自己这点伤，在这位前辈面前，恐怕连尘埃都算不上。
很快，水开了。
李凡提着水壶走过来，将滚烫的“混沌灵泉”冲入放有“悟道茶叶”的茶杯中。
“刺啦——”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来，一瞬间，异象顿生！
只见那小小的茶杯中，仿佛有日月星辰在生灭，有混沌神雷在闪烁，有三千大道在演化！
一股无法形容的道韵冲天而起，却被小院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没有泄露出去分毫。
李凡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将其中一杯茶推到玄云真人面前，笑着说：“古先生，山野粗茶，不成敬意，请用。”
又将另一杯递给秦月瑶：“月瑶姑娘，也尝尝，暖暖身子。”
师徒二人看着眼前的“神茶”，手脚冰凉，冷汗首流，哪里还敢动弹。
这哪里是茶？
这分明是一杯无上道果！
一杯通天造化！
别说他们，就算是真正的仙帝降临，恐怕也没有资格饮下此茶！
见二人迟迟不动，李凡有些奇怪：“怎么了？
是不合口味吗？
这茶叶是我在后山随便摘的野茶树叶子，味道可能有些苦涩。”
随便摘的……野茶树叶子？
玄云真人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现在无比确信，这位前辈是在考验他们的道心！
若他们表现出丝毫的贪婪与震惊，恐怕下一秒就会被前辈一指头碾成飞灰！
想到这里，他连忙收敛心神，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颤巍巍地端起茶杯。
“先生……先生说笑了，茶香扑鼻，是……是晚辈失态了。”
他双手捧着茶杯，如同捧着整个世界，内心天人交战。
喝，还是不喝？
喝，怕自己承受不住这滔天造化，当场爆体而亡。
不喝，就是不给前辈面子，恐怕死得更快！
最终，求生的本能战胜了恐惧。
玄云真人一咬牙，一闭眼，将杯中的茶水，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没有想象中的狂暴能量。
只有一股温润甘醇的暖流，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入西肢百骸。
下一刻，玄云真人的眼睛猛然瞪大，布满了血丝，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