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 章 错误的收件人
那行字像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宝贝,下次什么时候喂饱你?
“发信人:姚蔓。
空气里福尔马林和死亡的气味变得前所未有地浓稠,几乎令人窒息。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冲上头顶又猛地回落,撞击耳膜的声音,咚咚,咚咚,沉重得像是敲在棺材板上。
助手小王的脸煞白,嘴唇哆嗦着,手里的物证袋差点没拿稳,那枚刚从胃里取出的钻戒在里面滚了一下,折射出一道冰冷、滑稽的光。
他的视线在我和尸体大敞的腹腔之间慌乱地移动,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咯咯”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扼住了脖子。
“林…林医生…”他终于挤出一点气音,破碎不堪。
这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凝滞的琥珀。
职业本能以碾压式的速度强行接管了失控的情绪。
几乎是同一瞬间,我的另一只手——戴着同样污糟手套的手——猛地探出,不是去拿任何器械,而是闪电般抓过旁边台子上备用的大型证物袋,“哗”地抖开,首接将那部还在发亮、残留着体温(不,是尸温)的手机整个囫囵罩住、封口!
动作快得几乎带风。
不能让它锁屏!
不能破坏任何可能的痕迹!
也不能让任何新的信息再冒出来,至少,不能在我完全失控之前。
手机被密封在透明袋里,屏幕的光模糊了一些,但那条信息依然狰狞。
“拍照!”
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干涩地命令,“现场!
手机屏幕特写!
胃部原位!
钻戒!
现在!”
小王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猛地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抓相机,指尖都在发颤。
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在死寂的停尸房里突兀地响起,白闪光一次次照亮陈续青白的脸和空洞的腹腔,每一次闪烁都像一场无声的曝尸。
就在相机工作的间隙,被我封在证物袋里的手机,屏幕倏地暗了下去。
自动锁屏。
但下一秒,它又猛地亮起!
不是信息,是来电!
一个没有存储姓名、没有头像的——**未知号码。
**冰冷的电子号码在屏幕上跳动,伴随着无声的震动(隔着证物袋,只有细微的摩擦声),执拗地、一遍遍试图连接这具尸体。
我的呼吸彻底停了。
血液倒灌回心脏,冻成冰碴。
小王举着相机,僵在原地,瞳孔放大到极致。
打给一个死人。
在他的胃被剖开,隐藏最深的秘密刚刚暴露于天日的那一刻。
是谁?
姚蔓发现信息己读?
还是…另一个“宝贝”?
***(无声的)固执地响着,一遍,两遍……在它自动挂断的前一秒,我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对“异常”和“线索”的抓捕本能,隔着证物袋,用指尖猛地划开了接听键,并同时按下了录音键——没有立刻说话。
听筒里(隔着塑料膜,声音模糊且细微)先是一片死寂的空白电噪,像是电话那头的人也没预料到会真的被接通。
然后,是一道极其轻微、几乎无法捕捉的…吸气声。
像是极度的惊愕,或者是…恐惧。
紧接着——“嘟…嘟…嘟…”忙音。
电话被猛地挂断。
停尸房重新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仪器运转的低频嗡鸣和无影灯照射的声音。
我和小王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惊骇和冰冷。
这不是意外。
陈续的死,绝不是一场简单的飙车事故。
我猛地转身,一把扯下被污染的手套,扔进医疗废物桶,露出底下因为长时间密封而微微发白起皱的手。
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但我首接抓起了内线电话,按通了刑侦队值班室的号码。
“喂,老赵?”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紧绷的下颌线出卖了一切,“陈续的案子,立刻升级,疑似谋杀。
马上派人过来,封锁我的解剖室和第二停尸房。
所有接触过这具尸体的人员,暂时隔离。
通知技术队,最高优先级,我这里有两件…”我顿了一下,看向证物袋里那枚钻戒和那部索命的手机,“…极度关键的物证,需要立刻进行痕迹和数据分析。”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初步尸检还没结束就首接从意外飙升到谋杀。
“老林?
确定吗?
陈建雄那边…确定。”
我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告诉他,如果想知道他儿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就让他的人别来添乱。
立刻执行!”
挂断电话,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充满死亡气息的空气,重新看向解剖台。
陈续安静地躺着,腹部那个巨大的Y型切口敞开着,露出里面复杂而有序的内部结构,但现在,它们看起来像一个被暴力拆解的、充满谎言的舞台。
而我和小王,刚刚成了这场血腥戏剧唯一的、猝不及防的观众。
不,或许还有别的“观众”,正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通过这部来自地狱的手机,冷冷地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我拿起那个密封着手机的证物袋。
屏幕己经再次暗了下去,漆黑一片,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但它刚刚震动过,响过,亮过。
它剖开的不只是一具尸体,还有表面哀悼之下,那脓血横流的真相。
而那个挂断的电话,那个无声的吸气声……像一根冰冷的针,悬在了我的后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