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替代品
他想起今日还苟活于世的那个小崽子，脑海中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一个逐渐成形的计划在他心头慢慢浮现。
如今的曹随安，在当今圣上跟前算得是恩宠有加、风头无两。
但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之所以能得到这般荣宠，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相貌与当年的万公公有着几分相似罢了。
提起东厂厂督万可喜，曹随安心头便涌起一阵恐惧。
传闻圣上幼年时，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宫廷之内的大小事务，皆全权仰仗于这位万公公。
一时间，朝野上下民怨沸腾，都在暗地里纷纷议论，指责乃是宦官专权乱政。
可那时的圣上对这些怨言充耳不闻，依旧对万可喜信任有加。
这位厂督的权势愈发膨胀，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真真是达到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地步。
然而，这样的日子并未持续几年。
不知从何时起，圣上对于朝政之事的态度悄然发生了转变，渐渐地对万公公心生了戒备。
最终亲自将那些弹劾万可喜的奏折逐一阅览，并仔细斟酌其中所列罪行。
不久之后，一道圣旨降下，万可喜被判了个凌迟之刑。
谁都未曾料到，东厂厂督、令人闻风丧胆的活阎王最终竟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万可喜的死使得皇帝成功地平息了各界的内乱纷争。
仅以一人之命，无需动用一兵一卒便能达成这般成效，皇上自然是满意的。
东厂的政权再度牢牢掌控于圣上之手，本来一切都己经趋于太平，首到那一日曹随安去殿前奉了茶……皇上正全神贯注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他走到御前，小心翼翼地将茶盏轻轻放在案几之上。
或许是由于过度紧张，动作稍有不慎，那只精致的茶盏与桌面碰撞时发出了极其细微的一声脆响。
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在此刻静谧的宫殿内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皇上不悦地抬起头，他吓得立刻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
奴才惊扰了龙颜，请皇上降罪责罚！”
当今圣上微微皱起眉，挥了挥手，语气略显不耐：“你下去吧。”
曹随安连忙磕头谢恩，然后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依旧弯着腰，缓缓朝着殿门方向后退。
眼看着就要踏出大殿门槛，皇上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等等。”
他浑身一颤，双腿一软，竟又一次扑通跪倒在地。
“你走近一些，让朕瞧瞧。”
他忙站起身脚步匆匆地朝着殿前而去，待到近前又将整个身子伏于冰冷的地面之上。
只听得上方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皇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人，目光触及到他那张惨白如纸的面容以及那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时，心中不由得一阵恍惚，仿佛看到了那个魂牵梦绕、却又永远无法再相见的身影。
跪在地上的曹随安早己被吓得心惊胆战，浑身颤抖不止。
他察觉到皇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顿时惊恐万分，忙不迭地再次趴伏在地，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皇上缓缓开口问道：“你是哪个局的太监？”
他哆哆嗦嗦地回答道：“奴……奴才是浣衣局的。”
“是谁让你来殿前奉茶的？”
“是大内总管李公公。”
听了这话，皇上轻点了下头：“既然如此，从今往后，你便留在朕的身边吧。”
曹随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忙叩头谢恩：“奴才……遵旨。”
自那日起，他便开始侍奉在皇帝身旁。
起初以为自己从此平步青云，得到了圣上的垂青。
然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渐渐发现事情似乎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尤其是那些后宫嫔妃们和一些资历颇深的老太监看向他的眼神里，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憎恨与厌恶，这让他感到越来越不安，心里也越发觉得此事透露着几分怪异。
终于，在某一天的宫宴之上，圣上因心情愉悦多饮了几杯酒，宴会尚未结束便起身提前回到了寝宫。
示意其他伺候的下人全部退下，唯独留下了曹随安一人在旁侍奉。
他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醒酒茶，双膝跪地，缓缓移动到榻前：“皇上，奴才扶您起来喝茶。”
榻上的人听到声音后慢慢地睁开了那双略显朦胧的眼睛，目光有些迷离地望向眼前人：“可喜，你刚刚唤朕什么？”
曹随安心中一惊，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但还是强装镇定，双手稳住了碗，再次恭恭敬敬地喊道：“皇上……”“朕不想喝，你放在那里就行了。”
他如蒙大赦，正欲起身，却突然感觉手腕一紧，原来是皇上伸出一只手，牢牢抓住了他，冷冷地问道：“怎么又要走了？”
“奴才不走，奴才就在这里守着皇上，哪也不去。”
圣上那张原本阴沉的脸上竟渐渐浮现出了几分笑意，伸手朝着他脸上摸去，柔声说道：“你唤朕祉儿。”
曹随安听到这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中那碗茶应声落地，“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他浑身战栗不止，像捣蒜一般拼命地在榻前磕着头，嘴里不停地求饶：“奴才不敢！
奴才罪该万死！
求皇上饶命啊！”
圣上那原本还有些混沌不清的眼神，突然间变得锐利起来，死死地盯着满地的碎瓷片怒声呵斥道：“滚！
滚出去！”
曹随安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寝宫，回到住处，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心中死一般地绝望，自己这条命恐怕是彻底保不住了。
然而这一夜过后却没等来处死的消息，两日后他又被宣进了广德殿，依旧像往常一样侍奉在皇上左右，仿佛那日之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曹随安心中的惧怕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烈。
皇上与万可喜之间似乎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自己，则更像是一个代替品，至于这个秘密是他无意间撞破的？
还是皇上有意让他知道的就不得而知了？
自己贱命一条，保住性命和爬上龙床之间，他自然知道该选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