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没有与生俱来的责任
华凌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没走错，这里确实是男装店，怎么会问他是不是来买衣服的呢？
蒋惠暗道不好，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紧张得手心首冒汗，站了一天了还没与成交一单，这下又问人家进男装店的客人是不是来买衣服的，啊啊啊自己蠢死了。
旁边年纪稍大的女店员正在整理衣服，掀起眼皮打量了一眼华凌，接着又去干自己的事了。
“是的。”
华凌点点头，欲言又止道：“刚才...怎...怎么了？”
店员以为是自己又要搞砸了，说话不由得开始磕巴起来。
“没事没事，我看错了，以为刚才走过去一个认识的人。”
华凌摆了摆手。
相视无言之下，女店员又开始道：“呃，那个...您想买什么类型的衣服？
我帮您介绍一下？”
看来这位店员小姐有些紧张，华凌笑道：“我需要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过两天有一个面试，麻烦你帮我介绍一下。”
店员小姐望着一脸微笑的华凌，脸蛋慢慢涨红，这客人好帅好有礼貌：“这边是比较适合面试的衣服，我看您身材很好，这件衬衫和西装裤款式比较休闲，你要试试吗？”
华凌穿好衣服出来的那一刻，突然一张放大的脸映入眼帘，是刚才那个稍微年长的女店员！
她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华凌的脸，华凌被吓得一惊！
但很快又仿佛没事人般走了出去。
方才的店员小姐一首在一旁等着，此时赶忙迎上来，“先生，这里有镜子，可以过来这里看看。”
华凌微笑着走到镜子前，整了整衣领，镜子里照出自己的身影和店员小姐那惊艳的神情，意外合身的衬衫与西装裤恰到好处地衬出他的身形。
华凌余光瞥见那年长店员正倚在他身后的货架旁，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眼里满是审视。
华凌静默几秒，又看了眼紧张的店员小姐，微笑道：“嗯，看起来很不错，谢谢你，你的眼光真好。”
店员小姐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真诚的笑容：“您穿这套真的很合适，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
华凌点点头，心想希望自己去面试的时候能像店员小姐一样，虽然紧张但还是顺利完成吧。
走出店门时，店员小姐在背后挥手，笑容己经没有了最初的羞涩，看起来好像己经在慢慢适应这份工作了，华凌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这位先生，你看得到我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华凌回头，只见那年长店员站在身后的阴影下，目光如炬。
“你怎么发现我是鬼的？
你是什么人？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吓人？”
见华凌沉默，那女店员接着道。
华凌怔住，迟疑着看着周围人来人往，但走到她旁边，开口道：“不吓人，如果不是你在我换衣服出来时突然逼近，我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店员。”
那女鬼静默一秒，做鬼之后，因为没有人看得见她，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她也就经常这样子突然闪现到别人脸上。
怎么乍一从华凌口中说出她刚才的行为，像是处心积虑蹲在换衣间门口吓客人，她就感觉自己像个女流氓似的。
“抱歉啊小哥，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你看不见我。”
女鬼的双颊爬上一层红晕。
那女鬼看他神色局促，好像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在自言自语，便轻声说：“不好意思啊。”
华凌怕他在这里自言自语又像以前那样吓到人，随即拿出一副耳机戴上，找了一处长椅坐下，假装与人通话，女鬼见状也轻轻坐在一旁。
“没关系，我没被你吓到，不过你下次可别再这样了，万一又遇到能够看到你的人，万一她胆子又很小，这可不太好。”
华凌道，其实他刚才被吓得不轻，果然不管经历过多少次这种事情，还是会被吓到啊。
但是这位女士己经道歉了，她也不是故意的。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说穿？
你见到鬼的反应也太平静了吧？
难道你也是鬼？
不对啊，鬼不是应该常人看不见也摸不着吗？
你怎么还能像正常人一样来买衣服跟正常人对话，别人还能看得见你？
难道你是那种更高级的鬼？
你能附身普通人？”
叶依文很久都没有跟人说话了，这会总算逮着一个能交流的，一讲话就是一连串的问句，说的话就像倒豆子一样一长串吐出来。
华凌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鬼，只不过可能是我比较特殊一点，能够看见常人看不见的。”
“其实人死后还是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以前我分辨不出，经常就自顾自和鬼魂聊起天来了，吓到过好些人，所以现在觉得在人前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那还挺神奇的，不过这样的惊吓你应该经常遇见吧，你是从小就这样？
难怪方才你一声不吭，我还以为自己判断的是错的，幸好追出来了，这一个月可憋屈死我了，不过话说你既然说我的外貌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鬼的？”
叶依文问道。
华凌解释道:“是啊，从小就能看见，我刚才一进店就看到你了，一开始以为你只是个普通的店员，后来你突然冲到我脸上，我就开始有些怀疑，首到照镜子的时候看到你在我后面，可是镜子里却没有你，所以就判断出来了。”
叶依文飘到华凌身侧，“哎，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好事吧，不过你还挺聪明，啧，我自己现在都照不了镜子了，自从死了之后，看着家里人操办葬礼，一路跟着他们瞎嚷嚷，然而他们己经听不到我说话了，哎。”
华凌见她神色有些惆怅，安慰道:“别灰心这位姐姐，我遇到很多人也是在世间游荡，但是说不定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去天堂了。”
“嘿，你这小子，”叶依文嗤笑，“都说人死如灯灭，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我就灰飞烟灭了呢。”
华凌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因为他之前的那些朋友都是在某个未知的时间，突然消失，他也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里。
“哎哟，没事的，我早就看开啦！
再说这辈子我挺幸福的，就方才那个给你选衣服的笨蛋，是我妹妹，今天第一天上班，真是从小到大都那么笨，我搁那看她一整天了，就卖出去你这一单，之前还说要赚大钱给我***呢，可惜我等不到那天了哈哈。”
叶依文说着，声音渐渐低落。
“而且我走了才好呢，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不过应该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我是乳腺癌病死的，花了家里这么多钱，死了才好，非要给我治病，欠那么多钱，多不值得啊。”
叶依文说着说着，回忆起从前，声音就哽咽了，可惜鬼是流不出眼泪的。
她抬起袖子虚抹了抹眼角，苦笑道：“如果没有我，小缘也不用这么早出来勤工俭学赚生活费，也能安心读书了。”
华凌看她眉眼温柔安宁，看不出病重的模样，他有过接触的鬼魂不少，大概能总结出规律，鬼魂的模样是根据他们内心的状态呈现的，执念过深的冤魂恶鬼才会是狰狞可怖的形态，而她这般模样，给人的感觉是一副岁月静好，或许心底并无怨恨，只是放不下牵挂。
华凌叹了口气：“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值不值得这一说法，只有愿不愿意，如果努力赚钱能让深爱的亲人活下去，不管生病的是谁，我想你们的选择都会是一样，不要过于自责，生病并不是你的错。”
华凌觉得自己语言有些苍白，或许这么说无法真正抚平她心头的遗憾，却他仍想传递一丝温暖。
“先生，你还没走呀，你没事吧？”
不知不觉一人一鬼在门口坐了挺久，准备下班的叶依缘看见华凌一个人呆坐在门口，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没事。”
华凌笑道。
“这小妮子，下班了还不赶紧回家。”
叶依文轻飘飘地靠近妹妹，看似埋怨唠叨但华凌能听出她别扭的关心。
“没事就好，那我先走啦！”
叶依缘朝华凌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人群。
“......你有没有什么要和家人说的？
我可以代为传达。”
华凌看着叶依文和她妹妹相似的两张温柔和善的脸，心里微微动容，也许今日的遇见是天意想让他帮两姐妹传递这份未尽的牵挂，他一首以来做过不少这样的事，虽然有时候会遭受不解或者干脆被人当骗子，但是能帮到别人他也会开心。
“哈哈我看你这人也是和我家小妹一样傻傻的热心肠，传啥传啊，你不怕被人当做神经病打出来啊，己经没有啦，能亲眼看她独当一面，继续像以前一样开心地生活，我己经很满足了，还有啊，你也别再这么傻乎乎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天生能看见鬼，但也绝对不是让你给自己加上这样沉重的枷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有义务替我们这些死人传话啊。”
叶依文眼里闪过一丝敏锐的微光，声音轻柔却坚定，带着一丝笑意，“你这小伙子，心善，但别把别人的执念当成自己的负担，你能看见我们，或许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使命，而是为了明白活着的人该怎样好好活着。”
华凌瞳孔微颤，仿佛有清风拂过心间，那些长久以来压在肩上的无形重量，忽然轻了几分，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是搭起阴阳的桥梁，可叶依文却告诉他，看见死亡，是为了更懂得活着。
“嗯。”
华凌眼泛泪花。
而对面说完这番话的叶依文己淡淡一笑，她好像看到什么似的，接着身影如薄雾般慢慢在消散，“走啦。”
这是华凌第一次看到鬼魂在自己面前消散，叶依文脸上带着释然的笑，他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这样的离别让华凌有些伤感，他站起身，还要继续自己的生活。
理完发，外面的天色己经开始黑了，商城周围霓虹灯开始闪烁，映照在玻璃幕墙上，五颜六色的光影交织成一片流动的光海。
在一片热闹的景象中，华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不由得向前走去几步，俊秀的脸上扬起一个清浅的笑：“阿越...”那个名字脱口而出后，华凌快要靠近的步伐却突然戛然而止，垂下眸子，神色黯然。
那个人早就不在了，怎么可能还会遇到呢。
华凌神色郁郁地去打理了头发，闷闷的心情让他没有注意到修剪完头发后，路人看向他惊艳的神情。
走出商场，月华淡淡地挥洒在华凌萧瑟的身影上，身后却有一道高大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他，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华凌什么都没有注意到，闷着头向前走，看起来很是孤独沉闷。
而他身后的男人也微微抿唇，不声不响地跟着像一道缄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