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啊
李正阳和成笑宇从客船上下来,走上码头。
成笑宇:“正阳,你看,英国人又来运大米了!”
临近长沙的货运码头,英国商人汤姆逊一身白色西装,头戴礼帽坐着滑杆款款而来,几个警察紧随其后。工头拿着鞭子,监督扛夫们将一袋袋大米装上挂着英国旗的驳船——
汤姆逊拄着文明棍走下滑杆,一个警察为其打开阳伞。工头跑过来:“汤大人,您怎么来了?这里脏啊!”
汤姆逊:“要加快装船,上海英国商行急需这批大米!”
工头:“您老人家放心,下午一定开船!”
汤姆逊四下看着,几个拿枪的警察围在一旁。
扛夫队伍中,王大海光着脊背扛着大米走来,满脸大汗淋漓……
就在这时候,李正阳愤愤不平:“强盗!北洋政府就是奴才,中国人都吃不饱肚子,还把大米运到外国,简直岂有此理!如此丧权辱国,早晚要推翻它!”
成笑宇:“可不是吗,咱们的橘子洲头都被外国领事馆占了,连小日本也来圈地,太憋气了!我***的想骂人!”
李正阳:“日本乃虎狼之国,不可小觑,自甲午战争打败了清朝,就一直想着占领中国。我看,与日本人这一仗,必打无疑!”
二人边说,边朝着货运码头走来——
王大海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大米从摔破的麻袋里撒出来。
汤姆逊走过去狠狠踹了王大海一脚,用英文骂着:“Bastard——!”
王大海刚爬起来,工头又冲过来:“妈妈的,你找死啊!把洋大人的米都弄脏了,臭苦力!”边说边抡起鞭子猛抽。
王大海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身上立刻显出道道血痕。突然,一道影子、一句,吼声闪电般驾到,李正阳和成笑宇冲过来:“住手——!”
工头一愣,鞭子停在空中。接着,他的手也被铁钳般钳住,不能动弹,那是李正阳抓住了他的手。
成笑宇趁机把王大海拉起来:“把洋大人的米弄脏了,就该打?”
李正阳抓着工头的手,愤怒的眼睛喷着火:“他们是人,不是臭苦力!”
工头梗着脖子蔑视地问:“人?他们是什么人?”
“中国人!”李正阳狠狠地甩掉工头的手,一副别脏了自己的做派。工头轻蔑地嘿嘿笑着:“臭小子,我告诉你,他们就是一群奴,出苦力的奴!”说完走到王大海面前又抽了一鞭子:“干活去!”
李正阳一步冲上前,夺下他的鞭子扔在地上,再踩上了一只脚:“光天化日之下打人,你还有没有王法!?”
突然,警长横在李正阳面前,拍拍腰里的枪:“娘的,这里,老子就是王法!”话音未落,一个士兵冲过去用枪托猛砸在李正阳头上。他被击倒在地,顷刻间额头上流出鲜血。成笑宇急忙蹲下护他:“正阳,你没事吧!”
汤姆逊朝着警长撇撇嘴,示意他先别动粗。他微弯一点腰,对两个年轻人,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误会了,先生!我们大英帝国到你们中国来,给你们带来新的繁荣,新的文明,我们是来拯救你们的!OK?”
李正阳“噌——”一下站起来,昂着头回他:“我们中国有五千年文明,地大物博,江山秀美,老祖宗留下来的都是文明。不需要你们的文明,更不需要你们来拯救!”
“你的嘴巴很会说话呀!但是我要提醒你,我们大不列颠只会用大炮说话,***战争就是最好的证明,OK?”汤姆逊说完,一脸自豪的笑。
“你……”正阳和啸宇要喊的话一下噎在喉咙里。警长上前:“今天老子们执行公务,不想动粗,不能惊吓洋人。留你小命,赶紧滚!”
警察的枪已指着二人,许多工人都驻足看来——工头喊着:“看什么看?这就是下场。装船,继续装船!快点——!”
王大海摸着自己的伤,转身扛米去了。汤姆逊用中文骂着:“黄猪!”
怒火中烧的李正阳顾不得额头上流着血,对着汤姆逊:“你才是猪,帝国主义野猪!抢我们的粮、占我们的领土……”
警长冲过来挥舞着手枪:“闭嘴!”
“还有你,你保护中国人,还是做外国人的狗?!”李正阳气得不顾一切。警长一下用手枪抵住了李正阳的脖子:“信不信,老子一枪打死你,就像打死一条狗。”说完,扳上拴,子弹上膛。
李正阳突然反手钳住警长的脖子,以顺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他的枪。枪,对准了警长的额头:“你还配做中国人?外国人的走狗!信不信,打死你,为中国人除害!”
码头上所有的人都镇住了,劳工们吓得四处躲闪。王大海跑来对着李正阳的耳边说:别惹他们,你们走,我没事……
汤姆逊突然把文明棍狠狠杵在地上:“Fuck——!”“啪——”“啪——”两士兵们朝天鸣枪,他们要震慑李正阳!
尖利的枪声划破天空,震响大地。
郑先生家门前池塘边,一群学生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几声枪响,众人愣住。齐钢站起来张望,神色紧张:“哪里打枪?”
柳书润判断:“好像是码头那边!出事了!”
齐钢:“走!去看看!”
众人起身欲走,齐钢说:“女生就别去了,危险!”
郑小霞已经起跑,边跑边说:“我要去!我不怕!”师母从屋里追出来大喊:“霞仔,你去哪儿啊?”
一行人已跑远……
码头上,到底是受过军队训练,李正阳长胳膊钳住警长,枪死死地顶住他的额头,愤怒地对汤姆逊——
“叫他们把枪都放下,否则,我打死他,你也逃不脱”李正阳怒目汤姆逊,吼得震天动地。
这时,成笑宇拿着一把伞,也对准了汤姆逊。这个怕死的洋人立刻脸色煞白,转身压住几个拿枪的。“放下!放下!”警长在李正阳那里也软成了一滩泥,吓得当场尿了裤子,话都说不出。
“我们来了!”远远地,齐钢他们七八个人到了。
齐钢冲到汤姆逊和两个持枪人兵面前吼:“枪放下,退后!”
汤姆逊一看来了这么多救兵,再看看用枪死死顶住警长的李正阳,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一句“放下,退后!”首先把双手举起来,做投降状。
后面的事也干得很利索,李正阳与齐钢配合得天衣无缝。警长蒙上黑衣服,被带到附近的破仓库,再用腰带把他捆绑扎实,丢下一句:“你就在这儿待着,我们是卧底稽查,专门来整治你们这帮欺上瞒下、还欺压百姓的***。”
齐钢再把警长头上的黑衣服散了散,说:“我们不想要你的命,长个记性给自己留点后路。枪给你放在房柱上,不为难你,免得你回去给上封不好交代。”
两人一个眼神对视,迅速撤离现场,朝不同的方向,绕道回去。
郑家客厅,小霞给正阳哥换纱布。一件惊天动地的事,却不敢在学校露脸,小霞跟父亲商量,就把正阳藏在家里养几天伤。
“正阳哥,你真是太勇敢了!要不是你要我们保密,这要传到学校,你这气吞山河的壮举,给多少中国人出了气,让更多的同学羡慕不已……”
李正阳:“齐钢想的是对的,不能给学校添麻烦,下了他的枪,却留不得这把枪,给那***留条生路,是不愿给大家留后患。”
“是啊,爹爹说你们做得好。迅速逃离、隐藏,对他们是一个震慑,又保护了自己。否则,弄不好是牢狱之灾呢。政府***无能,才国不国、民不民!”小霞愤愤地说。
“自***战争以来,帝国主义用大炮轰开了我们的国门,中国人在自己的土地上也沦为二等公民!真是奇耻大辱!如今,民国民国,不民不国,何以雪耻,在我学生!”李正阳一激动,疼了伤口,身子抽搐了一下。
郑小霞条件反射的颤抖了一下,“哎呀,弄疼你了正阳哥?”他摇摇头:“头不疼,心疼!比起那些受苦受难的工友农友,我这点伤不算什么!”
小霞叹气,继续包扎着:“没想到你们这次游学,见到了这么多的不幸。刚才听啸宇哥给我们讲的,我真的难过死了,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就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身边……”
“是的霞妹,中国农民的生活实在是水深火热!我们沿途所见闻所亲历,可谓是满目疮痍,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没有一个老百姓是快活的,没有!根本没有!小孩子渴望求学而不得,父母为了生存卖儿卖女,很多老人妇死子丧无依无靠,再加上***,洋人横行霸道,老百姓只能在压迫和剥削中艰难求生,永远没有扬眉吐气的日子!”
郑小霞垂下眼:“国弱民微,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郑小霞系好纱布,把药箱收拾起来。
“唉——”李正阳长叹了一声:“此行最痛苦也最无力的,是身为读书人,我们无力帮他们,只能空吼几句道德言,却做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事情。就说王大海师傅,我们见不得他被人欺负、尤其被外国人欺负,帮他却又害了他。人家好好的在码头背米包挣点血汗钱养家糊口,就连这么个出苦力的地方也被我们给弄丢了。有同学说,没准大海师傅宁愿挨两鞭子,不愿丢这码头苦力活儿,人家老母亲病在床上,还等着要钱呢……”
郑小霞说:“从未见你如此难过,你莫自责,莫……”她想了想,又说:“正阳哥,你一向有胆识有魄力,还有强大的信念和意志要改造社会,我相信你会找到解救民众的办法。”
李正阳起身望着窗外,突然,他张口诗文:“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小霞加入进来:“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李正阳回过头,感动的看着郑小霞。“正阳哥哥,还记得你赌五十年内,推翻三座山吗!我愿和你一起来赌,用命赌!”
“眼下当务之急是行动起来,找到改造中国的好办法!总有一天,劳苦大众要翻身!苦难的中国要站起!”李正阳使劲挥舞着拳头。
郑小霞也捏紧拳头,使劲点头。“正阳哥,你太累该休息了。”说着,小霞就准备出门。
“慢……”他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把伞:“给你,完璧归赵!”
小霞一看,伞还是新的。不由叫了起来:“哎呀,你也够傻的。这伞怎么还是新的,路上没用啊!”
李正阳笑笑:“我没舍得用。”
小霞:“这是给你遮风挡雨的,见物如见人,不用,你不辜负我了?”
李正阳挠挠头发,笑了:“这下晓得了!”
小霞笑着,突然跑去书桌上拿起一沓《新青年》:“这几本看完了,你再推荐两本!”
李正阳从包袱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她:“你看看这本书吧,我一路上把它读完了,真是一本奇书!”
小霞一看:“《仁学》?谭嗣同写的?我听爹爹说起过。”
“此书非同一般,我是一字一句读了好几遍,每看一遍都有豁然贯通之象,心向随之,增力千万倍!他说,人初须冲决利禄之罗网,次须冲决伦常之罗网,终须冲决天地之罗网,心力迈进,一向无前!”
郑小霞:“太好了!谭嗣同燃烧自己的鲜血点亮民众的心灵,我一定好好读!像你一样,读奇书,干奇事,做个奇女子!”
这时候,师母走进来:“噢呦呦,你还不够奇啊?”
李正阳微微鞠躬:“师母好!”师母一看包着头的正阳:“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受伤了?”
小霞上前说:“妈,外国人欺负中国人,正阳哥路见不平……”
师母本能地上前细瞧:“你可真不省心啊!少折腾了,看伤的……要不,霞仔说你是猴子带金冠,惹祸大王呐!”
李正阳急忙打断郑小霞:“伯母,对不起啊,让您老操心了!”
“咳!近朱者赤,都不是省油的灯哟。”师母叹息一声摇摇头。小霞赶忙拉母亲出门:“正阳哥这两天在我们家养养伤……我们快走吧,他一直都没休息呢。还有句话他怎么说来着,‘有篇文章腹稿早就打好了,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正阳哥,你就安心休息和吐你的文字吧。”说完,小霞做个鬼脸拉着妈妈出来了。
李正阳听见师母对女儿大声说:“今天在家别出去,中午和你爸,我们一起出去一趟。”
没有人应答。
(11)唯有这样的人实在稀有
下午,李正阳抬头遇见小霞:“你不是出去了吗?”
小霞淡淡地说:“爸妈去了,我没去。”
“不好吧……因为管我,要误你的事,我明天就走。”李正阳内疚地说。
小霞埋怨地:“这哪跟哪儿啊?好吧,告诉你,有人到我家来提亲,爸妈今天就说赴谢师宴去的。我才不去……”
李正阳脱口说:“是王春和家吧”
小霞瞪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的?唉,托段其良先生来我家提亲!”
“晚报上登载了,王春和考取了北京大学,挺了不起的呀!还是八香斋的王老板的公子……”
小霞故意说:“是啊,长沙今年仅此一人!”
“我的先生是湖南第一学者,也是长沙仅此一人!”
小霞一下拽住他:“正阳哥,你同意我嫁给王春和?”
“这个……这个嘛,是你自己的婚事,应该自己把握,霞妹向来主张女性独立,婚姻自主,在这件事情上,做哥哥的还真的不好替你把握!”
小霞咪笑着边走边说,那我告诉你吧,我呀,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所以装不下第二个人!李正阳赶紧追问“有了一个什么人?”小霞诡秘地回头“以后再告诉你!”李正阳急问:“以后是什么时候?”
“以后就是以后!”说完调皮一笑,转身跑了。
灯笼高挂,正面墙上装饰着鲤鱼跃龙门的彩色图案。王春和与父亲站在门口迎接宾客,各界宾朋鱼贯而入。
王春和气度翩翩,一脸踌躇满志的神情。
郑先生夫妇、段教授夫妇走进来,段教授先拱手作揖:“王老板!恭喜恭喜,贵公子入学北大,光宗耀祖,声名远扬,真是长沙城头等的喜事啊!”
笑***王父口上说“谢谢段教授!”眼睛却盯着一旁没作声的郑先生。“这位就是郑先生、郑大学者吧?久仰久仰,您能携夫人前来犬子的谢师宴赏光,王某真是不胜荣幸啊!”
郑先生也拱手:“王老板客气了!令郎一举考上北大,实乃我湘人骄傲啊!”
王春和鞠躬:“郑伯伯好,伯母好,谢谢您们,以后还请两位前辈多多关照!”
郑先生点点头:“好,好!”郑夫人满面春光的看着王春和。
王父四处张望着:“杨先生,令爱没有同来吗?”
郑先生:“小女在家中温书,不喜热闹,故未同来。”
王父:“原来如此,颇为遗憾啊!来来,几位里边请!”说着招呼着着众人进去。
刘立业带着王莹走来。
王春和迎上前来:“业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说着视线扫到王莹:“这位想必就是未来的嫂嫂吧!”
王莹娇俏一笑。
刘立业:“老弟,我在警队谋个一官半职,平庸度日。不像你,一举中榜考进北大,那才是前途无量啊!”
王春和忙摆手:“春和求学刚刚起步,漫漫人生路刚刚开始……”
王莹挽着刘立业:“你这家境、这才华,将来要找爱人呀,非大户人家的天仙不能要啊!”
“哪里哪里,家父已然替我寻好一书香门第家的千金!”
王莹兴趣来了:“称得上书香门第的长沙可不多,你快说说令尊大人物色的是哪一家闺秀?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女子有福气!”
王春和往里指了指。
王莹顺着看过去,郑先生夫妇和几位客人正在愉快的交谈着。
王莹吃惊得张嘴半天没说话。
刘立业和王莹走在回去的路上。
王莹:“小霞今天没来,我知道她。怕是拒绝了,多可惜。”
刘立业:“哎,你跟陈静怡平时不都拿她和李正阳往一起凑嘛,怎么这就换人啦?”
“那都是我和静怡逗她,小霞自己还没明确表示,但我总觉得他俩只是一层窗户纸儿的事儿,没准早都暗生情愫了。”
“他俩的确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小霞是超凡脱俗的女子,李正阳有才华有魄力,想的都是救国救民的大事!我跟他搞了一场军训,还差点生死与共上战场。”
“可是……”王莹还是坚持她地爱情判断。“我总觉得李正阳不是一个好丈夫的人选,小霞跟了他,将来不知道要经历怎样的大风大浪。王春和正好相反,才学出众,家境又好,小霞要跟他,至少也能做个养尊处优的富太太!”
“好了莹莹,人家两个人如果真有缘在一起,那也是风雨共济,你呀,就别操这个心了。”
王莹:“也是……好吧,你送我回家!”她说着挽起刘立业的胳膊,二人款款而去……
郑家,先生的书房。郑先生悠闲的靠在藤椅上,扇着扇子,闭目养神。
夫人端着茶走进来,茶放到桌子上,坐到郑先生身边,拿过扇子轻轻给郑先生摇着。他睁开眼睛:“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我猜,与霞仔有关,与正阳有关,还与王春和有关,对不对?”说完带着一丝得意看着夫人。
夫人笑:“你倒是火眼金睛。这王春和,我还真是蛮喜欢的,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竟然考取了北大,单论这才学,也绝对配得上霞仔啊!”
郑先生:“才学是不错,然后呢?”
郑夫人:“我觉得,他来做我的乘龙快婿,我倒是十分满意的!我知道你喜欢正阳,但这伢子实在太折腾了,这不,为洋人把脑袋打破了,才养伤走。我可不希望我的女儿跟着他吃苦,担惊受怕一辈子!”
郑先生轻哼了一声:“此话我不能苟同,文中自有风骨在!正阳可是我高师第一大才子呀!他身上有着救国救民之大愿,这是最难得的!上北大的人可是不缺,唯正阳这样的,实在是稀有!”
“你说的这是思想觉悟,我说的是一个男人对家庭的责任!不管你对正阳有多少溢美之词,我的女儿,绝不能过动荡的生活!”
郑先生:“我的意见很清楚,霞仔喜欢谁是她自己的选择,缘分这回事,冥冥中早有定数,你万万不要干涉,更不能把你的意志强加给我的女儿!”
夫人不悦,把扇子扔在郑先生的肚子上:“哼,自己扇吧!我回房睡觉了!”说完转身离开。
郑先生愣了愣,无奈的笑笑,接着拿起扇子又悠闲的自己摇起来。
(12)俄国革命的经验是走进工农
在“识字班”和“龙舟赛”两场活动中,方甜甜觉得自己输得很惨。很长一段时间萎靡不振,冯杜鹃跟她玩的好,她就是守口如瓶,埋的很深……这个对爱情很敏感、甚至有种天赋的女孩,最近一段突然活跃起来。
方甜甜是抓住机遇,重振旗鼓。
一是李正阳游学回来越发忧国忧民,他要迅速探索到解救中国的一条路。与老师、同学不断探讨、频繁活动。
“翻盘”的机会到了。
方甜甜突然密集不断地策划着一个又一个活动,并且,那些活动似乎从来都不缺活动经费。她这个湖南学生联合会的副会长,本来就是湖南学界的有名活动家,她要组织什么活动,自然一呼百应。最奇巧的是,那些活动似乎是专门为李正阳量身定制的。
同学们一有活动内容,就自然想起李正阳,都认为那些活动要是没有他参加就少了很多精彩。偏偏,越来越多的学生注意李正阳的一切。只要有那位书生参加的活动,他们总是闻风而动。那次,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又把活动推向了***。
那是李正阳的演讲——
“俄国革命成功后我在思考:究竟怎样才能改变千疮百孔的社会、拯救这个内忧外患的国家?过去,是读书、求学。现在,俄国革命的经验是走进工农中间,团结他们、影响他们,甚至改造他们!暑假这次游学,给我的触动很大,一个资本家,就能让多少穷工人几代人给他卖命;一个土财主,能骑在那么多佃户头上为所欲为。为什么?因为他们手上有权有钱,还依仗着没落的政府、混乱的社会,欺世盗名。老百姓没文化,愚昧到只相信自己苦命,他们老实,他们动不起来。读书人能明白,可读书人才几个?何况,你书读得再多,一帮学生翻不了天。你读一万本书,挡不住汤芗铭的那一营兵。真正多的,是农民工人老百姓。那么,走进工农中间,让他们觉悟,唤他们觉醒。一个人不行,我们结交朋友,我们组成团体。要解决中国的问题,唤醒民众,肯定是件非搞不可的事。我们这些热血青年,也只有眼睛向下,盯着最广大、最底层的民众,团结他们才能真正成就一点事情。”
方甜甜在心里是佩服李正阳的,这个把眼睛始终盯着最广大的人民群众,他是有策略的,这一定是最大的力量!可是,这又是最愚昧的一群,他们没有文化,没有经济基础,活人的尊严都没有,怎么让国家进步?但无论怎么样,甜甜都要配合他,抓活动,主动策划并完美实施。
二是长沙城唯一考上北大的王家公子,看上书香门第的郑家才女小霞,两家的确是门当户对。可怜李正阳这个穷小子终究没入富豪大家的法眼,肯定正郁闷失落。
迅速调整和实施一整套计划。约图书馆看书;去小茶室探讨;约三五同学爬山;荡起双桨游绿湖心……一时间,方甜甜让李正阳的生活满满充实着,而她却总像是被临时拉进来,与李正阳巧遇。
方甜甜骄傲惯了,无论什么活动,她从来不去主动邀请李正阳,有时他闻声而来,方甜甜对他的态度也是不冷不热不卑不亢,似乎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私下里,方甜甜也总在想:那个忧国忧民的书生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不知不觉间,曾经远离政治、只想教育救国的方甜甜,把眼前的书生当成了一本从未读过的大书,虽然眼中看不懂,但心中已经放不下……
高师校园里突然就有个传言,说李正阳和方甜甜是一对。不过,大家并没有把此当作什么新闻。大家似乎早就觉得,李、方俩是迟早的事情。人中佼佼爱佼佼,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俩要是不相好,那反倒是有点奇怪了。
最奇怪的是,连郑家那个十七岁的少女也觉得这不算什么新闻,更不值得有什么大惊小怪。正阳哥不爱甜甜姐还会爱谁呢?甜甜姐不爱正阳哥还有谁可爱呢?在经过了几个晚上的失眠之后,小霞似乎又找回了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并天天与自己的几个好友满世界疯玩,特别是陈静怡和王莹两位闺中密友,几乎被她缠得叫苦连天。
女儿一反常态的天真烂漫却没有逃过父母的眼睛。
一天,郑先生对夫人说,好久没有叫正阳回家吃饭了,今天你多做两个菜,叫他过来坐坐如何?
还没等爸爸把话说完,郑小霞就说:爹爹,你能不能爱惜我妈妈多一点?我妈妈不是我们家的保姆。我妈妈就天天给你那些得意门生做饭算了,你就不会心疼一下我妈呀?
郑夫人笑望一眼夫君说:难得啊,我女儿第一次站在了她妈妈一边,与她亲爱的父亲论理,难得啊。
郑先生用手轻轻敲了敲太阳穴说,那一定是我什么地方没有做好。是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呢?我亲爱的女儿可以告诉我吗?
等到只有他们夫妻俩的时候,夫问妻:你有没有感觉我们的女儿有点不对头啊?
夫人鼻子哼了一哼说,你那个得意门生李正阳和方甜甜好上了。
郑先生吃惊,你怎么知道?“是女儿的好朋友陈静怡告诉我的,都传开了。”
郑先生沉默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声说,这个正阳啊,眼前的幽兰他视而不见,却把爱眼投向了带刺的玫瑰。他没有雅福是他的事,倒是害我女儿不知要在失落中消沉多久,这个臭小子啊。
但是,此时此刻的郑夫人却没有夫君的失落。恰恰相反,她原来的某种担忧随着李正阳重新的选择而淡化了,她甚至为此而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窃喜。
因此,夫人忍不住对夫君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凭我们女儿的资质品性,还能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王家那么看重咱们,王家公子又很不错。除了才情可能不及李正阳,别的哪一样不比他强?
郑先生长叹一声说,顺其自然吧。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郑夫人却并没有那么顺其自然。在女儿的婚姻大事上,她不能太顺其自然。因为她是母亲。
从前是因为那个李正阳被她家中两个最重要的人所看重,她只能被动的屈从于现实,对那个李正阳采取了模棱两可的态度。虽然她也明白,那个书生还真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年轻人。但是如果让他成为她的女婿,她却是十二分的不放心。
现在机会来了,他若跟别的女孩好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好像也并没有因此而产生太大的情绪波动,这让她看到了希望。而最让郑夫人惊喜不已的是,有个非常不错的年轻人就像从天而降的白马王子,如天意般的及时出现在家中,及时出现在女儿的面前。当她看见那个年轻人的一瞬间,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女儿有救了。
还有让她窃喜的是,她看出女儿好像并不讨厌那个王家公子。是啊,像这样的年轻人,要点亮少女的明眸,的确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最放心的是,王家是长沙商界巨头,他家公子却毫无半点纨绔子弟气息与巨富人家的骄横。在那张英气勃勃的脸上,有的是儒雅、聪慧与谦逊。郑夫人感觉到,那个年轻人好像就是为女儿而生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对女儿的感觉非同一般。她发现那个年轻人在女儿面前竟然有几分胆怯,有几分羞涩。这就对了,这就好了,太好了……
于是,郑夫人开始不断的给两个年轻人创造见面的机会,并且总能给那些机会找出非常得体的理由。
这天,见女儿趟床上看本书,正高兴,郑夫人凑过来问:“《简爱》是写爱情的的?唉,你也到了该恋爱的年纪了,春和家境殷实有学识,又对你喜欢的很,多合适啊。你多跟他来往来往,先在学习上互通有无……”
小霞掀起床单露出头:“妈,您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郑夫人拿手指点了一下女儿露出来的小脑袋:“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情,平淡安稳才是本真,妈妈知道你对正阳有好感,可他注定会一生动荡,妈妈实在是不舍得你……”
小霞打断:“妈妈,我跟王春和根本不是一路子人,天底下这么多穷人沿街乞讨,他不坐黄包车能死人啊?正阳哥他们步行几百里去游学,他能做到吗?人各有志,我宁愿跟志同道合的人去折腾,也不愿意碌碌无为平庸一辈子……”
郑夫人拉下脸说:“你呀,不听老人言,后面有你的苦头吃……”
可这以后,郑夫人依然不甘心,不是做了好吃的叫王春和来,就是一家人看电影,到了影院,才看到旁边坐着个王春和。
这天,看完电影回来,郑夫人对夫君说:看人家春和多有涵养,举手投足都彬彬有礼,进进出出也体贴入微,我们霞仔今后,有福!
还没等郑先生回话,小霞很不高兴地抢过话:妈妈,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把我往王春和身上推好不好?你要是怕我嫁不出去,我明天就把自己嫁出去!
郑夫人吃惊而紧张地问:嫁给谁?
小霞那突然邪恶的嘴,说得母亲直往后退:我嫁给河里的王八、海底的乌龟,你信不信?
郑夫人不敢不信。她知道她这个女儿表面上看起来文文弱弱,但真要是跟谁较上了劲,也是九条牛都拉不回的主儿。
郑夫人于是感到很委屈:我又是为了谁呢?
晚上临睡前,郑夫人把满肚子的委屈全倒给她的夫君。
郑先生听完就笑了。他说,女儿对你算是客气的了。你忘了?当年你爹妈要把你嫁给一个富家公子,你又是拿刀子又是找绳子。你想要我们的女儿也像你当年那样吗?
郑夫人就再也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