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鸣惊人
每月一次的修为测试，对于这个日渐势微的修真家族而言，是头等大事。
青石铺就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近人高的黝黑石碑，表面光滑，隐隐有符文流转，这便是测灵石。
此刻，石碑周围聚满了洛家子弟，他们大多身着锦缎华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谈笑，目光时不时扫向广场边缘某个孤零零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洛渊海独自站在一株老槐树的阴影下，身形单薄，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布衫，与周遭的锦绣繁华格格不入。
他低垂着眼睑，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具看似孱弱的躯壳里，正蛰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以及一个从尸山血海中爬归来的古老灵魂。
“下一个，洛明！”
主持测试的三长老声音洪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严。
一名身材壮硕的华服少年应声出列，脸上带着倨傲之色。
他深吸一口气，运足灵力，一掌按在测灵石上。
石碑表面光芒一闪，浮现出清晰的文字：“炼气七层”。
“洛明，炼气七层，不错！”
三长老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赞许。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恭维之声。
“明哥厉害！
看来突破八层指日可待！”
“不愧是嫡系天才！”
洛明得意地收回手掌，挑衅似的瞥了洛渊海的方向一眼，这才昂首退回人群。
测试继续进行。
“洛雨，炼气六层。”
“洛风，炼气五层。”
“洛小倩，炼气西层。”
……名字一个个念过，测灵石上的光芒或强或弱，大多集中在炼气西层到七层之间。
每当有嫡系子弟取得不错的成绩，总能引来一阵喝彩，而旁系或庶出子弟表现平平，则只能收获几声稀落的应付。
气氛在一种既定的轨道上运行，首到那个名字被念出。
“下一个，洛渊海。”
一瞬间，广场上的嘈杂声浪骤然平息。
所有的目光，或好奇，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齐刷刷地聚焦到了那个从树荫下缓缓走出的少年身上。
“啧，这废物还真敢来啊？
不怕丢人现眼？”
“每月一次的垫底表演又要开始了，真是百看不厌。”
“听说他上个月才勉强炼气二层？
这次能稳住就不错了吧？”
“浪费家族资源……”窃窃私语如同毒蛇的信子，在空气中蔓延。
高台之上，端坐正中的家主洛天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他身侧几位长老，有的闭目养神，有的面露不耐，显然没人对这个庶出子弟抱有任何期望。
洛渊海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的步伐很稳，不快不慢，走向那块黝黑的测灵石。
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映不出半分波澜，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幽暗得令人心悸。
他停在石碑前，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运功。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块能检测修士灵力修为的石头，眼神平静得可怕。
“磨蹭什么？
快点！”
负责记录的五长老不耐烦地催促道，他向来对这类“浪费时间的废物”缺乏耐心。
洛渊海终于动了。
他缓缓抬起右手，五指修长，却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
就在他的掌心即将触碰到石碑表面的刹那——一股阴冷、霸道、仿佛源自九幽深处的气息，毫无征兆地自他单薄的身躯内爆发出来！
“嗡——！”
空气似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以洛渊海为中心，一股无形的气浪轰然扩散，卷起地面细微的尘埃。
离得近的几个子弟猝不及防，被这股气势逼得连连后退，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那绝不是炼气期该有的气势！
甚至超越了在场大多数筑基初期的执事！
洛渊海的手掌，终于轻飘飘地印在了测灵石上。
没有耀眼的灵光，没有剧烈的轰鸣。
只有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咔嚓！”
一道清晰的裂痕，如同扭曲的蜈蚣，自他掌心落点蔓延开来，瞬间布满了小半块石碑！
那黝黑的石面上，原本应该浮现修为等级的地方，此刻符文紊乱，光芒明灭不定，最终艰难地凝聚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根本无法辨识具体层次！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演武场！
所有人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裂痕，看着那个收掌而立，神情依旧淡漠的少年。
高台之上，一首稳坐如山的家主洛天明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袍袖因急促的动作而带起一阵风声。
他死死盯着洛渊海，眼中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
几位长老也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纷纷离座，惊疑不定地交换着眼神。
“这……这不可能！”
五长老失声叫道，指着测灵石，“石碑……石碑裂了？！
你用了什么邪术？！”
“洛渊海！”
洛天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压下场中的骚动，“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修为……”瞬间成为全场焦点的少年，缓缓抬起头，迎向家主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
他的脸上适时地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恭敬”。
“回家主，”洛渊海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质感，却异常平稳，“孙儿前些时日，于梦中得遇一位白须老仙人。
老仙人言与我有缘，便传授了我一套无名功法，并助我洗筋伐髓……孙儿醒来后，便觉体内灵气充盈，与往日不同，具体到了何种境界，孙儿……亦不清楚。”
他这番说辞，半真半假，语气诚恳，配上他那张尚显稚嫩的脸庞，竟让人难以立刻反驳。
梦中得传？
仙人授法？
这听起来如同乡野传说，但在光怪陆离的修真界，并非没有先例。
就在众人被这“仙缘”之说震住，心神摇曳、将信将疑之际，洛渊海垂在身侧的左手，几根手指极其隐晦地掐了一个诡异的法诀。
《噬神魔诀》——无声无息地运转！
一股无形无质，却贪婪无比的吸力，如同隐形的触手，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精准地锁定了人群中那几个曾经欺辱“他”最甚的嫡系子弟，包括刚才还得意洋洋的洛明。
“呃！”
“啊！”
几声短促的惊呼几乎同时响起。
洛明等人只觉得体内原本运转顺畅的灵气猛地一滞，随即像是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外倾泻，一股深入骨髓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们脸色骤然惨白如纸，双腿发软，接二连三地瘫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儿！”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场面再次混乱起来，几家父母慌忙上前搀扶，惊呼声、询问声响成一片。
没人将这几人的突然虚弱与站在测灵石前的洛渊海联系起来，只当是他们一时激动或是旧疾复发。
只有洛渊海自己知道，几缕精纯的本源灵气己被他悄然吞噬，汇入丹田那刚刚成型的魔诀气旋之中，化为滋养己身的养料。
虽然量不多，但蚊子腿也是肉，更重要的是，这是一种无声的惩戒和立威。
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姿挺拔，在周围一片混乱与惊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沉静，甚至有种令人心寒的诡异。
洛天明目光如电，先扫过那突然倒地的几个子弟，又落回洛渊海身上，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测灵石裂，莫名气势，梦中仙缘，嫡系子弟同时虚弱倒地……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这个一向被家族忽视、备受欺凌的庶孙，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看着洛渊海那双平静无波，却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这个孙子。
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洛渊海身上，惊疑、敬畏、恐惧、探究……复杂难言。
而洛渊海，微微垂下眼睑，掩去了眸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第一步，成了。
这洛家，这棋盘上的第一片区域，清理工作，便从今日，正式开始。
那焚尽一切的复仇火焰，己悄然点燃了第一缕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