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块钱的战争
陆潇潇躺在里屋床上，闭着眼睛听戏。
吵吧，闹吧！
这才哪儿到哪儿。
没一会儿，陆建国大概是嫌吵，吼了一嗓子：“行了！
大晚上的闹什么闹！
还不赶紧收拾了睡觉！”
外屋的动静才慢慢小了下去。
陆潇潇知道，这事儿没完！
王翠花心里肯定憋着火，这火不敢冲陆建国，也不敢真把她这个伤员怎么样，最后八成还得算到她头上。
果然，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陆潇潇就被饿醒了。
头晕的感觉减轻了点，但浑身没力气，伤口一跳一跳地疼。
她听见外屋王翠花己经在窸窸窣窣地准备早饭了，动静弄得特别响，锅碗瓢盆碰得叮当乱响，明显是带着气，陆潇潇没急着出去。
等王翠花把早饭端上桌，陆建国洗漱完坐下，王伟那个小祖宗被叫了起来。
她才扶着墙，慢悠悠地，一步三晃地从里屋挪出来。
脸色还是白的，嘴唇没血色，额头上的纱布看着挺吓人。
她也没看谁，首接走到桌边空着的那个位置，慢慢坐下。
桌上的早饭很简单，一盆稀薄的棒子面粥，一小碟咸菜疙瘩，几个掺了面粉的黑窝窝头。
王翠花把最后一个窝窝头塞到王伟手里，看也没看陆潇潇，阴阳怪气地说：“哟，大小姐舍得起来了？
还以为你得躺到晌午呢。”
陆建国皱了下眉，没说话，低头喝粥。
陆潇潇没理她，伸手去拿窝窝头。
手刚碰到，王翠花啪地一下把装窝窝头的筐子拉远了点。
“躺着不动弹的人，吃那么多干啥？
喝点粥得了。”
王翠花眼皮耷拉着，语气刻薄。
陆潇潇的手停在半空，然后慢慢收回来。
她没看王翠花，而是转向陆建国，声音轻轻的，带着点虚弱：“爸，我头晕，没力气，光喝粥…怕是撑不到中午。
后脑勺也疼，我想…今天还是得去街道卫生所看看，别真落下啥毛病。”
她没哭没闹，就这么平静地陈述，顺便把去卫生所这个关键词抛了出来。
去卫生所就要花钱，还可能被医生看出是被人推撞的，万一医生多问两句…陆建国的粥喝不下去了。
他放下碗，看了王翠花一眼，语气有点沉：“给她拿个窝窝头，受伤了不吃点东西怎么行。”
王翠花不甘心，小声嘟囔着：“家里粮食就那么点……让你拿就拿！”
陆建国声音高了些。
王翠花这才不情不愿地把筐子推回来，狠狠剜了陆潇潇一眼。
陆潇潇拿起一个看起来最硬的窝窝头，慢慢啃着。
棒子面粗糙，刺嗓子，但她面不改色地往下咽，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王伟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用眼睛瞪陆潇潇，嘴里含糊地骂：“赔钱货！
讨厌鬼！”
陆建国猛地一拍桌子：“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再胡咧咧看我不抽你！”
王伟吓得缩了下脖子，不敢吭声了，但看陆潇潇的眼神更狠了。
陆潇潇心里冷笑，这就对了！
恨吧！
你越恨，作死得越快。
吃完饭，陆建国拿起包准备去上班，临走前，他看了眼陆潇潇头上的伤，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五块钱，放在桌上。
“翠花，这钱你拿着，下午带潇潇去卫生所看看，买点红药水啥的擦擦。”
他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该看看，该买买，别省着。”
说完，他就匆匆出门了。
那五块钱放在桌上，像块肥肉。
王翠花的眼睛瞬间就盯上去了。
陆潇潇心里明镜似的！
陆建国这钱，与其说是心疼闺女，不如说是花钱买清静，怕她真闹到外面去。
但这钱到了王翠花手里，能有一毛钱花在她身上就算烧高香了。
果然，陆建国一走，王翠花立刻就把那五块钱抓在手里，揣进自己兜里，动作快得像怕人抢。
她瞥了陆潇潇一眼，皮笑肉不笑：“你这点伤，用不着去卫生所，浪费钱。
等会儿我去合作社买卷最便宜的白纱布，再给你换点红药水擦擦就行了。”
陆潇潇没说话，继续慢吞吞地喝她那碗能数清楚米粒的粥。
王翠花收拾完碗筷，把王伟打发出去疯玩，自己也拎着个布袋子，说是去买菜，绝口不提去合作社买药的事。
临走还把里屋，外屋的门都看了看，仿佛防贼一样。
家里就剩下陆潇潇一个人。
她放下碗，慢慢站起身；头晕好多了，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她走到外屋，目光扫视着这个简陋的家。
碗柜，桌子，几个破箱子…王翠花会把钱藏哪儿？
根据原主的记忆和王翠花的习惯，她大概率不会把这种额外收入放在铁皮盒子里。
最有可能的是…陆潇潇走到王翠花和王伟睡的那张大床边。
床边放着个旧木箱子，上了锁。
但以陆潇潇现代人的眼光看，那锁就是个摆设。
她在屋里找了找，找到一根旧铁丝。
凭着记忆里不知道哪儿看来的开锁技巧，她鼓捣了几下。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她轻轻打开箱子，里面是王翠花的一些旧衣服。
她伸手在衣服底下摸索，果然，在一个硬邦邦，缝了口的小布袋里，摸到了那五块钱。
除了这五块，里面还有另外几张毛票和几斤粮票，估计是王翠花的私房钱。
陆潇潇只拿回了那五块钱，她把小布袋原样放好，衣服恢复原状，锁也重新锁上，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
拿着这五块钱，她心里踏实了点，这是她的启动资金。
但她没打算就这么算了，王翠花回来发现钱没了，肯定得炸。
得想个办法，让她吃了这个哑巴亏，还不敢声张。
陆潇潇坐在外屋的凳子上，等着。
快到中午的时候，王翠花回来了，手里就提着几根蔫了吧唧的青菜，果然没买药。
她一进门，眼神就先往桌上看，然后又瞟了陆潇潇一眼，见陆潇潇老老实实坐在那里，脸色依旧不好看，便放下心来，先去放菜篮子。
趁着王翠花在厨房忙活的功夫，陆潇潇站起身，走到院子里，故意在王翠花能看到的地方，弯腰从墙角捡起个什么东西，迅速揣进了兜里。
动作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
然后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又慢悠悠地走回屋里坐下。
王翠花在厨房门口，眯着眼睛看着陆潇潇的背影，心里犯嘀咕：这死丫头捡啥了？
过了一会儿，王翠花大概憋不住了，假装扫地，蹭到陆潇潇刚才弯腰的地方看了又看，啥也没发现。
她心里更疑神疑鬼了。
吃完午饭——依旧是清汤寡水，王翠花坐不住了。
她借口要睡午觉，进了里屋，估计是去检查她的宝贝木箱子了。
陆潇潇在外屋，竖着耳朵听。
里面传来细微的开锁声，然后是翻动衣服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声压抑的抽气声，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才听到王翠花有点发抖的自言自语，声音极低：“钱呢？
我的钱呢？
五块钱…怎么没了？
还有那三毛…粮票还在……”陆潇潇端起桌上的凉白开，慢慢喝了一口。
里屋的王翠花显然慌了，她又把箱子翻了一遍，甚至把衣服都抖落开，还是没找到。
她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急得在屋里首转磨。
陆潇潇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她站起身，走到里屋门帘外，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王姨，你找啥呢？
叮叮当当的。”
王翠花猛地掀开门帘，脸色煞白，眼睛死死盯着陆潇潇，嘴唇哆嗦着：“你…你是不是动我箱子了？”
陆潇潇一脸莫名其妙：“动你箱子？
你箱子不是锁着的吗？
我动它干啥？”
她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哦，对了，爸早上给的那五块钱，是让你带我去看伤买药的吧？
你啥时候去啊？
我这头还疼着呢。”
她绝口不提钱不见了，只催着去看伤。
王翠花被她这话堵得胸口发闷，她敢说钱没了吗？
不敢！
怎么说？
说钱放在锁着的箱子里不见了？
那不是招贼吗？
万一闹开了，陆建国追问起来，她私藏的钱票也可能保不住！
而且，她怀疑是陆潇潇搞的鬼，但没证据！
锁好好的，箱子里的东西除了钱也没少…她看着陆潇潇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还有那双平静得过分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发毛。
这死丫头，从昨天醒来就不对劲！
“看……看什么看！”
王翠花强作镇定，声音却有点虚！
“一点小伤，死不了！
钱……钱我先收着，等你好了再说！”
“哦。”
陆潇潇应了一声，也没坚持，转身又回外屋坐着去了。
王翠花看着她的背影，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那五块钱就像根鱼刺，卡在她喉咙里了。
她心疼得滴血，又不敢声张，还得担心是不是家里真进了贼，或者……真是这死丫头搞的鬼？
陆潇潇坐在外屋，听着里面王翠花压抑的喘气声，嘴角微微勾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