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陈默那天,觉得这辈子算是落听了。不为别的,就为他奶奶拉着我的手,
当着好几个亲戚的面,亲口说的那句话。“念念啊,你跟小默好好过。
”“咱家这套120平的房子,以后就是你们的。”老太太的手温暖干燥,语气斩钉截铁。
眼神里全是“我说了算”的笃定。我心落了地。在这座大城市,多少情侣为了一套房打破头。
我和陈默,工作都才起步,家里也帮衬不了多少。
能有这么一套现成的、位置不错、面积不小的房子做婚房,简直是天上掉馅饼。还是肉馅的。
陈默也高兴,搂着我说:“你看,奶奶最疼我,以后这就是咱俩的小窝。
”我们满怀憧憬地规划。哪里放沙发,哪里做书房,阳台要种满绿萝。
掏空了工作几年的积蓄,还问朋友借了点,把房子好好装修了一番。刷最后一遍墙漆的时候,
我摸着光滑的墙壁,心里涨满了归属感。终于,在这里,有我的家了。婚礼办得热热闹闹。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我和陈默拖着疲惫又兴奋的身子回了我们的“新房”。红喜字还崭新着。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的。不是陈默。他还在睡。
我披上衣服出去一看,婆婆系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活。“妈?您……您这么早来了?
”婆婆回头,笑得一脸自然:“醒了?快洗漱,早饭马上好。
”她晃了晃手里的钥匙:“小默之前给我的,怕你们年轻人睡过头,饿肚子。
”我嗓子眼有点堵。看了看还在睡的陈默,没说话。这钥匙,给得可真“及时”。
婆婆的“照顾”迅速全面铺开。从一天三顿饭,发展到坐镇客厅看电视。从帮忙打扫卫生,
发展到重新归置我厨房里的碗碟。“你们年轻人不懂收纳,东西乱放。”我的家,
迅速染上了另一个女人的生活痕迹。我跟陈默嘀咕:“妈能不能别天天来?
咱们也得有点自己空间吧?”陈默挠挠头:“妈也是好心,再说,奶奶不也说了,
这房子是给咱们的,她来住住怎么了?”我被他这逻辑噎得说不出话。
还没等我消化完婆婆的常驻,姑姑们开始登门了。先是大姑姑陈秀华。周末一大早,
门锁咔哒一声响,她提着两袋水果就进来了。“妈让我过来看看,给你们送点吃的。
”我看着她手里那串明晃晃的钥匙,心沉了一下。奶奶给的。陈默有点尴尬,
起身招呼:“大姑,坐。”“自家人客气啥!”大姑姑把水果往茶几上一放,
视线在客厅扫了一圈,“这装修得还行,就是这窗帘颜色太素了,不够喜庆。
”她像个领导视察,边走边点评。最后,目光落在我放在玄关的一个陶瓷摆件上。
“这东西挺好看,放这儿容易碰掉,我先帮你收着。”说完,自然地拿起来,
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大布袋里。我:“……”那是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纪念品。
她连问都没问我一句。人走了,我关上门,火气蹭蹭往上冒。“陈默!你看你大姑!
那是我东西!”陈默试图安抚:“大姑就那样,没坏心,可能真觉得放那儿不安全。一家人,
别计较这点小事。”“这是小事吗?这是我家!她凭什么不打招呼拿我东西?还有,
钥匙怎么回事?奶奶不是说房子给我们吗?怎么姑姑人手一把钥匙?”陈默被我问得烦了,
声音也大了点:“奶奶是说了给我们!但那不还是奶奶的房子吗?姑姑们来看看奶奶,
顺便来看看我们,怎么了?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我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
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上来。合着在他眼里,是我在无理取闹。紧接着,
二姑姑、三姑姑也陆续驾到。理由五花八门。“路过,上来歇个脚。
”“妈让我送点老家带来的土特产。”“听说你们这小区物业不错,我来看看。
”钥匙成了通行证。我的家,成了她们随时可以刷开的公共休息区。她们带来的孩子,
穿着鞋在沙发上蹦。吃零食掉一地渣。翻我的梳妆台,弄断了我新买的口红。我脸色难看,
陈默就偷偷拉我袖子,低声下气:“忍忍,孩子嘛,一会儿就走了。
”最绝的是小姑姑陈秀莲。她来得不多,每次来都笑容温和。不像其他姑姑那样指手画脚。
她会说:“嫂子你别忙了,我自己来。”还会在我被其他姑姑挤兑时,
看似不经意地帮我说两句话。一度,我以为她是这个家里唯一明事理的人。直到有一次,
我无意中听到她在厨房跟婆婆聊天。“妈,我看念念挺讲究,这装修花了不少钱吧?
年轻人就是舍得。”“要我说,这房子格局是好,以后您跟哥嫂过来长住也方便。
”“秀华姐她们也是,老过来,毕竟是小默两口子的家了,也得注意点。”语气温温柔柔。
话里的意思,却像软刀子。提醒婆婆这房子好,提醒姑姑们来得勤,
把我排除在“自家人”之外。我站在厨房门外,心里那点暖意彻底凉透。
伪善比明目张胆的坏,更让人恶心。晚上,我郑重其事地跟陈默谈。“陈默,
这日子不能这么过。”“这是我们的家,不是菜市场。你能不能去找奶奶,把话说清楚?
要么,就把房产过户办了,要么,就把姑姑们的钥匙都要回来!”陈默皱着眉,
很不耐烦:“你又来了!奶奶不是承诺了吗?你还要她怎么样?写***吗?
”“承诺顶个屁用!现在住进来的是你妈,随时开门进来的是你姑姑!”“那你要我怎么办?
那是我妈!是我姑!我能把她们轰出去吗?”陈默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苏念,
你能不能别这么自私?就想着你自己!一家人和和气气不好吗?”我自私?
我想在自己的家里拥有隐私和安宁,这叫自私?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我突然觉得无比疲惫。沟通是无效的。在他根深蒂固的观念里,他妈妈他奶奶他姑姑,
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是个不断试图破坏他们“和气和睦”的外人。
那套奶奶亲口许诺的婚房。那个我曾经以为是我们爱巢的地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一个裹着糖衣,内里全是苦涩和憋屈的空头支票。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嫁给了陈默。却好像,嫁给了他整整一大家子。而这,
仅仅是个开始。---女儿的出生,像一道光,短暂地照亮了我灰扑扑的生活。
我以为有了孩子,婆婆和姑姑们总会收敛些。毕竟,需要安静。我错了。
婆婆以“照顾月子”为名,彻底接管了我的卧室。她抱着女儿,像展示战利品。
“看我们大宝,多像小默小时候!”完全无视我伸出的手。我喂奶,她就在旁边盯着。
“你这奶水是不是不够啊?我看孩子老是哭。”“当年我奶小默的时候,
那叫一个足…”我胸口堵得像塞了团湿棉花。四个姑姑的探望更加频繁。
带着各式各样的婴儿用品。大多是她们孩子用旧的。大姑姑陈秀华拎来一个木头澡盆,
边角都发黑了。“这个好,木头的不伤孩子。”她指挥陈默:“就放卫生间,
占不了多大地方。”我那干湿分离、整洁明亮的卫生间,突兀地多了个破旧澡盆。
我看着刺眼。更刺眼的是她们看女儿的眼神。带着审视。“哎呀,是个丫头啊。
”二姑姑语气里的惋惜毫不掩饰。“没事,年轻,还能再生。”三姑姑接话。
她们围着婴儿床,像评论一件商品。我心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紧了。
爆发在一个周末下午。大姑姑陈秀华又来了。这次,她指挥着两个表弟,
抬着一个用旧床单盖着的东西。“这衣柜挺好的,实木的,扔了可惜。
”她指着婴儿房唯一的空墙,“就放这儿,正好给大宝放衣服。”那衣柜又高又笨重,
颜色老气,边角还有磕碰的痕迹。和我精心布置的浅粉色房间格格不入。“不行。
”我拦住他们,声音不大,但很坚决。陈秀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怎么了念念?
这衣柜好好的…”“我说不行。”我重复一遍,“这里放不下,也不需要。”“怎么放不下?
这不多大地方吗?”她脸色沉下来,“你们年轻人就是不会过日子,好东西都不知道留。
”“这不是好东西,这是垃圾。”我看着她,一字一顿,“我的女儿,不用别人用剩的垃圾。
”空气瞬间凝固。两个表弟尴尬地站着。陈秀华的脸涨成猪肝色。“苏念!你怎么说话呢!
我好心好意…”“你的好心好意,就是不断把你家的破烂塞到我家?”我积压了太久的怒火,
终于找到突破口,“这个家,到底是谁的?”“你的家?”陈秀华尖声笑起来,
“这房子姓陈!是我妈的家!我放个衣柜怎么了?”陈默被动静引过来,一看这阵仗,
头皮发麻。“大姑,念念,都少说两句…”“陈默你听听!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
”陈秀华指着我的鼻子,“我往自己妈家放个东西,还得看她脸色了?
”“这是奶奶给我们结婚的房子!”我盯着陈默,希望他能说句人话。陈默嘴唇哆嗦着,
看看我,又看看他气势汹汹的姑姑。最终,他选择了最熟悉的路。
“念念…大姑也是好意…一个衣柜而已,要不…”“陈默!”我打断他,心像被冰锥扎透,
“你今天敢让这衣柜进门,我就敢把它从窗户扔下去!”陈秀华炸了:“你扔!你扔试试!
反了天了!”她推开表弟,就要亲自把衣柜往里抬。混乱中,不知道谁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着撞到门框上,腰侧一阵钝痛。女儿被吓到,哇哇大哭。场面一片混乱。
小姑姑陈秀莲就是这时候来的。她柔声细语地劝走了满脸不忿的陈秀华和表弟。
又把陈默拉到一边:“小默,不是小姑说你,媳妇儿得管管,哪能这么跟长辈说话。
”然后她走到我身边,叹了口气。“念念,你也别太较真了。”“秀华姐就那脾气,
你没嫁进来之前,这家里的东西都是她帮着妈收拾的,习惯了。”“一家人,和气最重要,
你说是不是?”她语气温和,眼神里却带着不动声色的指责。仿佛所有冲突,
都是我“不懂事”“不和气”引发的。我看着她和稀泥的娴熟模样,看着陈默那副鹌鹑样。
听着女儿还在抽泣的哭声。腰上的疼痛一阵阵传来。突然就不想再争了。争什么呢?
这个男人撑不起这个家。这房子从来就不属于我。那一刻,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熄灭了。
真正的绝望,发生在一个陈默加班的晚上。大姑姑陈秀华又来了,带着几个牌友,
说来醒醒酒。她们在客厅喧哗,我抱着女儿在卧室,反锁了门。
外面突然传来东西掉落的脆响,夹杂着惊呼。我心里一紧,轻轻拉开一条门缝。
只见陈秀华的一个朋友,手里正拿着我那原本收在衣柜深处抽屉里的绒布盒子!那盒子,
装着我妈留给我的翡翠镯子。“华姐,你这镯子真水灵!”那女人醉醺醺地赞叹。
陈秀华得意洋洋:“那当然!我侄媳妇娘家带来的好东西!给我试试!”她伸手就去拿。
推搡间,镯子没拿稳。“啪嚓!”清脆的一声,玉镯摔在瓷砖地上,断成三截。
我的呼吸停滞了。她们竟然翻我的衣柜!陈秀华看着碎片,愣了一下,
随即满不在乎:“碎了就碎了,岁岁平安!回头大姑赔你个金的!
”她朋友也讪讪:“不好意思啊,华姐,没拿稳…”我慢慢走过去,蹲下身,
捡起那冰冷的碎片,攥在手心,棱角几乎要嵌进肉里。陈默就在这时开门进来。看到狼藉,
闻到酒气,他眉头紧锁。“大姑,你们怎么又…”“小默回来啦!”陈秀华嗓门很大,
“没事儿!就不小心把你媳妇镯子打碎了,我说了赔她个新的!”陈默看向我,
看到我手里紧握的碎片和我煞白的脸,走过来低声道:“念念,大姑不是故意的,
算了…”“算了?”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嘶哑,“陈默,那是我的陪嫁!
她们凭什么翻我衣柜!?”“我知道这不对,可是…”他为难地搓着手,“镯子已经碎了,
你让大姑赔一个就是了,别伤了和气…”“和气?”我轻轻重复这两个字,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