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谁?我在哪?
东方砚趴在废弃水塔顶端的破口处,迷彩服后背早己被汗水浸透,又被热风烤得发硬,贴在脊骨上像层结痂的壳。
他的左眼贴着瞄准镜,镜片把阳光聚成细小的光斑,在眼皮上烙出淡淡的灼痛感——这是他潜伏的第三个小时。
水塔是几十年前留下的混凝土建筑,西壁爬满裂缝,风穿过时会发出哨子似的呜咽。
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始终锁着三公里外的废弃检查站,那里是情报里***会出现的接头点。
枪管被他用隔热布裹着,避免金属反光暴露位置,但枪管下方的护木依然烫得能煎熟鸡蛋,指腹按上去时能闻到轻微的焦糊味。
风突然变了向。
不是往常那种贴着地面滚的热风,而是带着点铁锈和机油的腥气,从水塔底部漫上来。
东方砚的睫毛颤了颤,右手食指依然虚搭在扳机上,左手却悄悄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他记得早上勘察时,塔底只有风沙和枯草,不该有这种味道。
指尖刚碰到匕首柄,震感就从脊椎窜了上来。
不是远处卡车经过的震动,是从水塔地基深处传来的闷响,像有头巨兽在地下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瞄准镜里的检查站突然从视野里消失了——不是目标出现,是水塔在摇晃。
混凝土裂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砸在他的战术头盔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
“操。”
他低骂一声,刚想翻滚撤离,整座水塔突然向下塌了半截。
视野瞬间颠倒,瞄准镜撞在颧骨上,剧痛炸开时他看见塔身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的饼干,钢筋混凝土块裹着黄沙砸下来。
失重感猛地攥住他,身体跟着断裂的塔壁往下坠,耳鼓里灌满了轰鸣声,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扎。
坠落中他抓到了一根弯曲的钢筋,指节被磨得血肉模糊,但那点阻力根本撑不住整座塔的坍塌。
碎块擦过他的小腿,剧痛让他闷哼一声,紧接着后颈重重磕在一块预制板上——世界突然安静了。
风沙、轰鸣、剧痛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像浸在冰水里的石头,缓慢地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东方砚的意识在一片柔软中浮了上来。
鼻尖先捕捉到气味,不是预想中血腥或尘土的气息,而是一股清雅的冷香,像是某种花瓣被晨露浸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药味,温顺地钻进鼻腔。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起初有些模糊,好一会儿才聚焦——头顶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纱帐,淡青色的丝线在透进来的天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绝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军用帐篷布料。
他想动一下,却发现浑身酸软,左臂还隐隐作痛。
抬手时,他猛地僵住了——那不是他的手。
这只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虽然手背上缠着几圈纱布,能看出些微擦伤,但绝没有他常年握枪留下的厚茧,更没有刚才抓钢筋时磨出的血痕。
手腕处还松松垮垮搭着一截月白色的袖口,料子光滑得像流水,触手微凉。
“少爷!
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女声在旁边响起,紧接着纱帐被轻轻撩开。
东方砚下意识绷紧身体,肌肉记忆让他想做出防御姿态,却被身上盖着的锦被束缚住。
他抬眼望去,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浅绿色襦裙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满是关切,手里还端着个青瓷药碗。
少爷?
我是谁?
我在哪?
这是东方砚第一时间从脑子里冒出的念头。
随后他眉头紧紧皱起,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音节:“你是谁?”
“少爷您怎么了?”
少女吓了一跳,连忙把药碗放在床头的矮几上,伸手想探他的额头,“我是春桃啊!
您一连昏迷三天,可把老爷和夫人急坏了。”
昏迷?
老爷?
夫人?
这些词汇像陌生的子弹,一颗接一颗射进他的脑海。
东方砚转动眼珠,快速扫视西周。
这是一间宽敞的屋子,陈设古雅,墙边立着雕花的木柜,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墙角的博古架上还放着些瓶瓶罐罐。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夹杂着隐约的水流声,安静得让他有些不安。
他不是应该在坍塌的水塔里?
不是应该被埋在钢筋混凝土下?
东方砚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就像每次执行任务时那样。
他掀开被子,看到自己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里衣,质地柔软。
他挣扎着坐起身,春桃连忙上前搀扶:“少爷您慢点,大夫说您要多休息。”
他没有理会,目光落在矮几上的一面铜镜上。
犹豫了一下,他伸手拿过铜镜,镜面不算清晰,但足以映照出他现在的模样——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眉眼清秀,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这张脸和他镜子里那个饱经风霜、眼神锐利的自己,没有半分相似。
一股荒谬而又清晰的认知涌上心头 —— 他不在原来的世界了。
他,东方砚,一个在边境执行任务的狙击手,在高塔坍塌后,竟然成了这个不知名世界里,某个家族的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