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躺在观星台的瓦片上,嘴里叼着根草,翘着二郎腿晒太阳。今天天气好,风不大,
适合摸鱼。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发俸禄。这月的二两银子到手,得先去德胜楼搓一顿,
再买两斤新出的状元红。“哟,这不是咱们司天监的大闲人,李懒虫嘛。
”一个说话带刺的声音传来,是我的同事赵四。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跟他计较,
耽误我晒太阳。“再过三天,咱们司天监上上下下都得掉脑袋,你还有心思睡觉?佩服。
”赵四阴阳怪气的拱了拱手。掉脑袋?我正奇怪,一阵尖锐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长公主殿下有令!”我一下坐了起来。是那个冷脸的昭阳长公主?
只见她身边的李太监带着一队禁军,面色惨白的站在院子里。“镇国之宝龙脉堪舆图失窃!
”“皇上很生气,限我等三日内寻回!”“否则,司天监上下,一体问斩。”轰!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下是真的要死了。整个司天监都乱了,所有人脸色发白。
只有我那个从户部调来的上司王侍郎,眼珠子在转。他清了清嗓子开了口。“这时候,
正是我等给国家办事的时候!”王侍郎的目光扫过一张张脸,最后,精准的落在我身上。
“李牧云。”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虽然年轻,但平时最闲,肯定有的是时间,看得也仔细。
”“找图这个重要的任务,本官就交给你了。”王侍郎一脸和善的表情,
像是给了我天大的机会。周围的同事,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的看着我。
我心里骂了他一句。这分明是让我去送死,找个死得最快的方法。王侍郎把我拉到一边,
脸上的假笑收了起来,表情变得阴沉。“李牧云,三天后要是见不到图,
本官就上奏说你监守自盗。”王侍郎凑近了些,声音压得很低。“到时候,
你的脑袋怕是第一个掉下来。”我看着他怨毒的眼神,没说话。
同事们的小声议论和嘲笑声很吵。我没理他们,直接走到那个空着的书架前。
那上面本来挂着很值钱的龙脉堪舆图。我伸出手指,
在图架底部一个看不到的角落里抹了一下。指尖沾上了一点灰尘。我把它放到鼻子下面,
闭上眼闻了闻。成了。我没去大理寺报备,也没去满世界查案。我转身走向库房,
找库房老张头申请了一堆东西。“你要西域蚀骨兰香料,
还要星河墨粉末、朱砂、雄黄……还有一卷顶级的云纹纸?”老张头看着我的单子,
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小子,你要干嘛?炼丹?”消息很快传开,司天监的人都觉得我疯了,
认为我这是放弃了,开始准备后事。他们不知道,线索我已经拿到了。夜深人静。
我关上房门,点亮一根蜡烛。桌上,那卷云纹纸被我缓缓铺开。我提起笔,
沾了沾调好的墨汁。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反而有点期待。一出好戏,现在才开场。
2我鼻尖沾到的那点灰里,有两个秘密。星河墨是御用贡品,这不奇怪。
但里面混着一股很淡的辛辣味,是西域来的蚀骨兰。我一个穿越过来的人,别的东西记不住,
偏偏这些乱七八糟的化学知识记得特别清楚。蚀骨兰的花粉,
是京城地下一个顶级伪造工坊的独门标记,专门用来防伪。这帮人还挺讲究。这就说得通了。
真要偷国宝,直接拿走就行,没必要在图架上留下痕迹。唯一的可能,
就是他们不准备把图带远,而是想在短时间内仿制一份假的,再把真图悄悄放回去。
一招偷天换日,玩得挺大。我谁也没告诉。司天监这帮人除了算算节气、在背后嚼舌根,
根本指望不上。蚀骨兰这种东西,整个京城只有一个地方卖,就是城西的墨宝斋。
他们对外宣称是西域奇香,鬼才信。我换了身不显眼的衣服,自己溜达到了墨宝斋。
掌柜的是个油腻的中年胖子,一双小眼睛在我身上转来转去。“客官,想买点什么?
”他从头到脚打量我,看我穿得穷酸,笑了一下,“我们这的东西,可不便宜。
”我没搭理他,自顾自在店里转悠,装作看东西。眼角余光扫到角落一个书架,
架子底下有几道新划痕。我走到书架那,故意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歪着撞了上去。“哎哟!
你这穷鬼,没长眼睛啊!”掌柜的立马跳起来骂人。我趁他不注意,
手指在书架的机关上按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书架悄悄滑开,
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一股更浓的蚀骨兰气味从里面冒了出来。我没管身后掌柜的惊叫,
直接走了下去。暗室里,一个画师正对着一幅大图纸拼命画着。他旁边的桌上,
摊开的就是那幅失窃的《龙脉堪舆图》。另一边,还有一封没来得及烧的信。
信上那狗爬一样的字,我一眼就认出是王侍郎的。信里写着“事成之后,酬金加倍,
真图归你,本官只要一份画得跟真的一样的仿品。”好你个王侍郎,胃口真不小。
我没当场发作,也没去碰那幅真图。现在拿走只会打草惊蛇。既然要玩,就玩大一点。
我转身上楼,没再看那个瘫在地上的掌柜一眼。回到自己的小屋,我铺开那卷上好的云纹纸,
开始研墨、调色。我把我申请来的高浓度蚀骨兰花粉,全倒进了特制的墨汁里,
又用雄黄和朱砂做了几个别人看不出来的标记。王侍郎,你不是想要假图吗?行,我给你画。
我给你画一幅特别逼真,也特别要命的假图。夜深了,我下笔飞快。画完最后一笔,
我从一个没人知道的暗格里拿出真图,小心翼翼的把它藏进了床下的夹层里。然后,
我举着蜡烛,看着桌上这幅刚画好的“杰作”。明天,就该交差了。烛火映着我的脸,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从现在开始,我可不是那个混日子的薪水小偷了。我是猎人,
王侍郎就是我的第一个猎物。3第二天一早,我捧着我画好的图,敲响了王侍郎的房门。
“大人,图找回来了。”我把画卷递了上去,脸上没什么表情。王侍郎一把抢过画卷,
小心的摊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喜色,但立刻沉下脸来。“混账东西!”他一巴掌拍在桌上,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让你办点事磨磨蹭蹭,差点误了圣上的大事!
”“要不是本官指导有方,你现在脑袋已经搬家了!”王侍郎一边骂,一边小心的把图卷好,
揣进了自己怀里。“这功劳是本官的,你,滚出去,别在这碍眼。”我低着头,退了出去。
很好,鱼儿上钩了。第二天早朝,金銮殿上香烟缭绕。我作为司天监的随员,
站在最末尾的角落,几乎没人注意。王侍郎挺直了腰板走出队列,手上捧着我画的那幅假图。
“启禀陛下,臣花了一整晚的功夫,终于把失窃的龙脉堪舆图找回来了!
”王侍郎的声音里满是激动,好像这功劳全是他一个人的。皇帝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正准备开口夸奖。我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启禀陛下,王侍郎说的不对。
”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这个九品芝麻官身上。
王侍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陛下!这家伙恨我,
因为我昨天骂他办事不利,居然敢当着您的面冤枉我!”“我怀疑,这图丢了,
本来就跟他有关系!”他这一手恶人先告状,玩得真溜。王侍郎使了个眼色,
他那个在都察院当差的表弟立刻走出队列。“陛下,臣有物证!”那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
“这是连夜从李牧云房里搜出来的密信!是他勾结敌国探子,想用假图换掉真图的铁证!
”太监将信呈了上去。皇帝看完,脸色发青,猛的将信砸在了地上。“好啊!
好一个司天监的忠臣!”“监守自盗,里通外敌!”“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皇帝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来人!把这个叛国贼子给我打进天牢,秋后问斩!
”两个禁军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王侍郎跪在地上,嘴角却偷偷勾起,
给了我一个得意的眼神。我没有挣扎,任由他们拖着我往外走。被拖出殿门的时候,
我回头看了一眼殿上计时用的那座滴漏香。香,已经烧了快一半了。很好。
我嘴角勾起一抹没人发现的冷笑。4天牢里一股子霉味混着血腥气。墙壁湿漉漉的,
好像能拧出水来。“哟,李大人,想好怎么死了吗?”狱卒把馊掉的饭菜从栅栏缝里推进来,
盘子磕在地上,声音很刺耳。“叛国贼的死法可多着呢,”另一个狱卒笑着说,
“不知道皇上会赏你哪一种。”我靠着墙,没理他们。我在算时间。从我被拖出金銮殿开始,
那根滴漏香,应该已经烧过大半了。王侍郎啊王侍郎,你现在应该很得意吧。
可别高兴的太早。我等的,不止是时间。我还在等一个人。突然,天牢深处传来一阵骚动。
沉重的铁门被人从外面用力的推开。一道光照了进来,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一群黑甲亲卫簇拥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那人身穿黑金蟒袍,走路带风。
整个天牢安静的只剩下滴水声。刚才还很嚣张的狱卒,早就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是昭阳长公主。司天监真正的主人。她停在我的牢房前,隔着铁栏,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王侍郎呈上的图,是假的。”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冷。“本宫问你,真图在哪?
”她居然知道。我笑了,笑的很有把握,因为好戏终于开场了。“殿下,图是假的,
但我递给王侍郎的报告,却是真的。”我慢慢开口,能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我在那份寻图报告的最后,随手加了一句。”“说我发现图架上残留的星河墨里,
混了西域的蚀骨兰花粉。”长公主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她懂行,知道这东西有问题。
“此花粉无毒无味。”我的声音在安静的天牢里回荡,格外清晰。“但它有个特性。
”“它会和金銮殿上燃的皇家龙涎香,起反应。”“从龙涎香点燃开始算,三个时辰。
”“染了蚀骨兰花粉的墨迹,会从墨色,变成血红色。”长公主的瞳孔缩了一下。她懂了。
她瞬间就明白我的整个计划。我的目的,就是要王侍郎,当着文武百官和皇帝的面,
亲手献上一份由国宝变成的***。让他身败名裂。就在这时。“殿下,不好了!
”一个禁军统领连滚带爬的冲到天牢门口,扑通一声跪下。他声音都在发抖。
“金銮殿上的堪舆图……堪舆图当着陛下的面,变成血红色了!”这句我听着很爽。
禁军统领猛的抬起头,指向牢里的我。“同时,王侍郎拿着陛下的口谕,说我妖言惑众,
用妖术毁了国宝,命令他们立刻把我杀了!”话音刚落。他身后几百个兵士拔出刀,
把整个天牢围了起来。长公主身边的黑甲亲卫也立刻拔刀,护在她身前。两拨人马对峙着,
气氛很紧张。我的小命,随时都可能玩完。5明晃晃的刀光把天牢都照亮了。
带头的禁军统领脸都憋红了,手里的刀指着我,抖个不停。“长公主殿下,
我奉的是陛下的口谕,您别让我难做。”他喊得很大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昭阳长公主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冷笑了一声。这笑声让人听着发毛。
她从黑金蟒袍的袖子里,慢悠悠的摸出一块金牌。金牌上盘着一条龙。监国金牌。
“本宫在此,谁敢放肆。”那统领的脸一下就白了,嘴唇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但他身后的兵士都是王侍郎的死忠,仗着人多还想硬来。一个兵士喊道:“统领,别管了,
杀了他再说!”另一个也跟着起哄:“对,杀了他回去领赏!”真是一帮蠢货。
昭阳长公主身后的玄鸦卫动了。我都没看清他们怎么出的手,只感觉眼前一花,
几道黑影就窜了出去。刚才还叫得最凶的那个头目,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刀。
他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天牢顿时安静下来。机会来了。我扶着牢门,
对着那个腿都软了的统领喊道:“张统领,王侍郎这是让你背锅啊!”他浑身一震,
瞪大眼睛看着我。“你现在杀了我,就等于承认你跟他是一伙的。”我继续说,
“金銮殿上那张血图的罪名,你也要担一半。到时候抄家灭族,你觉得你跑得掉?
”我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彻底没了力气。搞定。
昭阳长公主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下令:“封锁天牢。派一队人去金銮殿,
保护好皇上和那张图。”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有分量。玄鸦卫领命离开。
眼前的危机算是解除了。昭阳长公主的目光又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很复杂,
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我冲她笑了笑。“殿下,想人赃并获吗?”她眼睛微微眯起。
我接着说:“王侍郎在城南翠柳巷有个院子,比他的官邸还阔气。真图,应该就在那里。
”“说不定,还有别的惊喜。”我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补充道。长公主盯着我看了好几秒,
然后对着身边另一个玄鸦卫头领偏了偏头:“去抄。”那人立刻带队离开。
天牢里只剩下我、长公主,还有她身后几个站得笔直的亲卫。她看着我,目光里带着审视,
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后手?”她问。我靠回墙上,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殿下,这只是开胃小菜。”6金銮殿上现在肯定很热闹。
我能想到王侍郎看到地图变红时,那张胖脸会变成猪肝色。他跪在地上,指着那幅图,
浑身发抖,嘴里胡言乱语的说着妖术、鬼画符之类的话。文武百官肯定都吓到了,
互相小声议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龙椅上的皇帝,脸色一定也很难看。
他很讨厌事情脱离掌控。王侍郎唯一的活路就是把我咬死。
他会大喊是我李牧云用妖法毁了国宝,想动摇国家根基。接着,他会一个劲的磕头,
求皇帝立刻把我当场处死。就在这时,长公主派去金銮殿的玄鸦卫回来了。他单膝跪地,
声音很稳:“殿下,一切都和李大人料想的一样。”“王侍郎告李大人妖言惑众,
被陛下拦住了。”那玄鸦卫顿了一下,“不过,他确实派兵围了天牢,
说是奉了密旨要杀人灭口。”长公主冷笑了一声:“看来,他还不够蠢。”皇帝疑心很重,
王侍郎越急着杀我,皇帝就越怀疑他。这也在我的计算之内。这时候,另一队玄鸦卫回来了。
他们抬着两个大箱子,重重放在地上。带头的玄鸦卫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放着的,
就是那幅完好的《龙脉堪舆图》真品。长公主的目光扫过真图,看向第二个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