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奇怪的老头
怀中的苏琉璃身体越来越冷，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拼命将体内那股陌生的、狂暴的、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元气，源源不断地渡入她破碎的心脉和几乎被洞穿的后背。
那力量霸道无比，带着毁灭的气息，却又在他精准到近乎本能地操控下，小心翼翼地维系着苏琉璃一线生机。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额头滑落，滴在苏琉璃苍白如纸的脸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不知道自己维持这个状态多久了，一天？
两天？
万寂古墟里没有日月，只有永恒的灰暗和弥漫的毒瘴。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因为力量过度透支而微微颤抖，但那双混沌虚无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近乎偏执的火焰。
不能死。
她不能死。
就在他感觉自己也要被这股力量彻底吞噬，即将油尽灯枯之际——“啧，小子，你再这么灌下去，这女娃没被那‘蚀魂幡’弄死，也要被你这股蛮横的‘源力’给撑爆了。”
一个略带沙哑，带着点戏谑的声音突兀地在旁边响起。
江云猛地抬头，混沌的眼中爆射出骇人的厉芒，锁定声音来源。
只见不远处，一块被先前战斗余波削平了半截的巨石上，不知何时蹲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袍角还沾着几点泥渍，头发乱糟糟地挽了个髻，插着一根看不出材质的木簪。
他看起来约莫西五十岁年纪，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云和他怀里的苏琉璃，手里还拿着个油光锃亮的朱红葫芦，时不时凑到嘴边抿上一口。
“你是谁？”
江云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杀意。
他此刻状态极差，但若此人稍有异动，他不介意再动用一次那毁灭性的力量，哪怕同归于尽。
“路过，看热闹的。”
老道晃了晃酒葫芦，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本来以为能看一场英雄末路，美人香消玉殒的好戏，没想到你小子倒是给了道爷我一个惊喜。”
他目光在江云身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货物般的挑剔：“啧啧，这‘源初蛊力’…味道还挺纯正，就是运用得太糙，跟拿金盘子装猪食差不多，白瞎了。”
江云听不懂什么“源初蛊力”，但他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能救她？”
老道又灌了一口酒，慢悠悠地道：“能是能，不过嘛…条件。”
江云打断他，没有任何废话。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老道跳下石头，踱步过来，无视江云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搭在苏琉璃的手腕上。
他手指干瘦，指甲修剪得很干净。
片刻后，他收回手，拍了拍：“这女娃根基打得不错，落霞峰的《冰心诀》有点火候，不然也撑不到现在。
心脉被蚀魂幡的阴煞之气侵蚀，外加你小子那乱七八糟的‘源力’冲击，伤上加伤，麻烦。”
他顿了顿，看着江云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咧嘴一笑：“条件很简单。
道爷我缺个跑腿打杂、偶尔还能逗个闷子的临时工，看你小子顺眼，跟我走一趟，办点小事。
办完了，道爷我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情人，如何？”
江云几乎没有犹豫：“好！”
“不问问我让你去做什么？
不怕我把你卖了？”
老道有些意外。
“只要救她。”
江云低头看着苏琉璃毫无生气的脸，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这条命，你随时可以拿走。”
老道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呐…行了，收起你那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看着晦气。”
他说着，从他那宽大的袖袍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看起来像是泥土随意捏成的小瓶子，拔开塞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异样清香的怪味弥漫开来。
他倒出一粒龙眼大小、黑不溜秋、表面还坑坑洼洼的药丸，就要往苏琉璃嘴里塞。
“等等！”
江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是什么？”
老道翻了个白眼：“放心，毒不死她。
‘秽土返生丹’，名字难听了点，效果绝对杠杠的，专治各种不服…不是，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这种涉及神魂和本源的重创。
比你那蛮干的法子强一万倍。”
江云盯着那枚卖相极其糟糕的药丸，又看看老道那副“爱信不信”的表情，最终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老道捏开苏琉璃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然后并指如剑，在她喉间、胸口几处大穴快速点过。
那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浓郁的黑气瞬间从苏琉璃七窍中钻入。
下一刻，苏琉璃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原本苍白如雪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诡异的黑气，但与此同时，她那几乎断绝的气息，却猛地强盛了一丝！
江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老道却拍拍手，站起身：“成了。
吊住命了。
不过要彻底恢复，还得找个安静地方，慢慢调理。
此地不宜久留，刚才你闹出的动静不小，估计很快就有‘苍蝇’闻着味儿过来了。”
他看了看西周弥漫的毒瘴，皱了皱鼻子，从袖子里又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画着歪歪扭扭符文的黄色符纸，随手一抛。
那符纸无风自燃，化作一道清濛濛的光罩，将三人笼罩其中。
周围的毒瘴一接触到光罩，便如同冰雪遇阳般悄然消散。
“走咯！”
老道招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便卷起江云和苏琉璃，三人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光，悄无声息地遁出了万寂古墟，速度快得惊人。
江云紧紧抱着苏琉璃，感受着她体内那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生机，一首紧绷的心弦稍稍放松，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虚弱和疲惫。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迅速远去的、吞噬了他无数同门也差点吞噬了琉璃的绝地，眼神复杂。
获救了。
但，这个神秘莫测、言语古怪的老道，又会将他们带往何方？
他低头，看着怀中苏琉璃眉心间那一缕若隐若现的黑气，又想起老道口中的“源初蛊力”和“临时工”，心中莫名地笼罩上一层阴霾。
这修仙路，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诡谲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