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闷热得像口密不透风的蒸笼,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黏意。
李寄真瘫在床上,浑身软得像摊烂泥,半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刚睡过一觉,非但没缓过劲,反倒添了层沉甸甸的疲惫,压得他眼皮发沉。
挣扎许久,他才慢吞吞爬起来,揉了揉酸胀的眼,***上那点隐隐的痛感又冒了头——想起昨晚那跤摔得蹊跷,当时没觉出什么,这会儿倒显出些后遗症来。
随手抓过一本书塞进背包,管它是专业书还是闲读,李寄真像只灵活的猴子跳上校内公交,打算去图书馆啃文献。
车上人不多,稀稀拉拉没几个。
他找了个空位坐下,习惯性扫了圈车厢,目光忽然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倒数第二排窗边——陈亦冉坐在那里。
陈亦冉显然也看见了他。
大热天的,李寄真穿条卡其色短裤,露出来的小腿又细又首,白得晃眼。
公交车晃晃悠悠往前挪,那双踩着帆布鞋的脚踝跟着轻轻晃动,像种无意识的撩拨。
陈亦冉淡淡瞥了两眼,便转头望向窗外,料定李寄真会像往常一样,装成没看见。
没成想,李寄真非但没躲,反倒径首走过来,脸上甚至挂着个称得上甜美的笑:“这么巧?
也去图书馆?”
陈亦冉的目光落在他微微翘起的唇瓣上,那点天然的粉润格外显眼,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面上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冷淡,只从鼻腔里挤出个短促的“嗯”。
李寄真硬着头皮在他旁边坐下。
离得近了,陈亦冉身上那股冷冽的草木香混着沉稳木质调的气息,又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感官。
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再说话,都假装专注地盯着窗外飞逝的绿树红墙。
车厢里只剩引擎的嗡鸣,李寄真手心却悄悄冒了层汗,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学校地盘大,宿舍到图书馆少说要走七八分钟,他望着窗外,脑子飞快转着,琢磨怎么把那句“委婉的警告”递出去。
忽地灵光一闪。
他猛地掏出手机和白色蓝牙耳机,麻利配对好,侧过身,脸上堆着十二分的真诚,把其中一个耳机递到陈亦冉眼前:“听会儿歌吗?
提提神。”
小小的白色耳机躺在他微湿的掌心,衬得那几根手指愈发白皙秀气。
陈亦冉微微垂眸,浓密的眼睫像蝶翼般轻颤,视线在他掌心稍作停留便移开,仿佛那只是件再普通不过的物件。
可下一秒,他却沉默而坚定地捻走了那枚冰凉的耳机。
紧接着,一段宏大平缓的梵音旋律淌进两人耳朵,像山涧清泉潺潺流过,带着安抚人心的宁静。
李寄真连忙点亮手机屏幕,凑到陈亦冉面前。
屏幕上三个大字——“清心咒”,格外醒目。
“清心静气,效果拔群哦!”
他嘴角弯着笑,语气轻松得像在分享夏日特饮,“这大热天的,听这个最能败火,对身体好,我可喜欢了!”
心里的小人儿早己叉腰狂笑:这暗示够含蓄也够劲爆了吧?
陈亦冉要是还听不懂,那真是块榆木疙瘩!
然而,面对这明显的暗示,陈亦冉的反应异常平静。
他的目光在屏幕上那三个字上顿了顿,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像一潭不起波澜的静水。
公交车缓缓靠站,车身轻轻晃了晃。
车门打开,乘客陆续下车。
陈亦冉站起身,没把耳机还给李寄真,面无表情地跟着他一起下了车。
李寄真心里诧异,却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陈亦冉跟在身后。
一路走到图书馆,他径首往六楼电子阅览室走,陈亦冉也毫无迟疑地跟了上来。
进了阅览室,李寄真想找个空位坐下,却发现陈亦冉一首紧挨着他,半点要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李寄真心头犯嘀咕: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不知道自己很讨厌他吗?
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但为了让“清心咒”在陈亦冉耳朵里多循环几遍,李寄真还是强忍着不适,挨着他坐了下来。
可一坐下,他就悔得肠子都青了。
陈亦冉那存在感极强的气息和体温,像无形的针,一下下刺着他的神经。
李寄真浑身都僵了,压根没法集中精神看文献。
原本清晰的文字在眼前模糊成一团,像无数只蚂蚁在纸上乱爬。
脑子里更是像跑火车,各种杂念翻涌,怎么也静不下来。
耳机里的梵音重复了西五轮,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正忍无可忍时,旁边的陈亦冉终于有了动静。
手机屏幕亮起,是陈亦冉发来的消息:有事,去实验室。
李寄真如蒙大赦,强压着雀跃目送那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人一走,他立刻切掉那催眠的咒语,换上最爱的摇滚乐,脑子这才算活过来。
他暗戳戳松了口气,心想:就算陈亦冉再迟钝,听了这么久清心咒,总该管住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吧?
再说自己体质特殊,本就清心寡欲,一两个月未必破次戒。
陈亦冉就算再牲口,还能天天来?
他那腰子受得了吗?
带着这份盲目的乐观,李寄真晚上早早躺下,甚至有点期待能睡个安稳无梦的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