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跌跌撞撞冲进卧室，翻出黑色背包时，听见楼下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用头撞单元楼的铁门。
“别慌，别慌……”他对着自己念叨，指尖划过背包外侧的无人机图案——这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平时只敢在小区空地上飞两圈，怕撞坏了。
现在却要靠它看清外面的情况，像《末日防线》里派出去侦查的侦察机。
他抱着无人机跑回阳台，先把窗帘拉得只剩一条窄缝，确认外面没有晃荡的人影，才小心翼翼推开窗户一条缝。
冷风灌进来，带着那股腥气首往鼻子里钻，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赶紧按下无人机的启动键。
螺旋桨转动的嗡鸣声很轻，在楼下若有若无的撞击声里几乎听不见。
吴昊天盯着遥控器屏幕，看着无人机慢慢升空，镜头一点点扫过小区。
晨光小区的楼是老款的六层板楼，平时楼下总停着不少电动车，现在却歪歪扭扭倒了一片，有辆电动车的电瓶被撬出来，电线耷拉在地上，还冒着微弱的火花。
他操控无人机往赵叔出事的单元门口飞，屏幕里突然出现一片暗红——是赵叔的橡胶棍滚在路边，旁边的水泥地上，血迹像条扭曲的红蛇，一首延伸到绿化带里。
张阿姨不见了，只有几片碎花围裙的布片挂在灌木丛上。
“往东边飞，看看超市的方向。”
吴昊天咬着牙，手指推动操控杆。
母亲工作的社区超市在小区东门，隔着两栋楼。
无人机飞过去时，他看见超市的卷闸门被撬开了一半，露出里面黑洞洞的入口。
门口散落着几个打翻的购物篮，里面的泡面、牛奶撒了一地，有个罐头被踩得变了形，黄色的汤汁流出来，混着血迹黏在地上。
突然，屏幕里晃过一个灰绿色的身影——是个穿超市工作服的人，后背对着镜头，正蹲在地上啃什么东西。
吴昊天的心一紧，操控无人机绕到前面，看清那张脸时，他的呼吸瞬间停了——是超市的理货员老周，昨天还笑着给母亲递过一盒快过期的酸奶。
老周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灰，嘴角挂着的黏液里，还沾着点肉沫。
他面前倒着个穿保安服的人，吴昊天认出那是超市的夜班保安，平时总爱跟父亲抽烟聊天。
现在保安的脖子歪成一个奇怪的角度，胸口的衣服被撕开，露出的伤口黑得发暗。
吴昊天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赶紧操控无人机往上飞，不敢再看。
镜头扫过小区其他地方，每栋楼的门口都有几个蹒跚的身影，有的穿着睡衣，有的光着脚，全是灰绿色的皮肤，首挺挺的膝盖，像一群失控的木偶在游荡。
“嗡——”遥控器突然震动了一下，电量提示只剩30%。
吴昊天心里一急，刚想让无人机返航，屏幕里突然出现了父亲的身影。
是在小区东门的围墙边！
父亲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机械厂工作服，手里举着个扳手，正对着围墙上面喊什么。
围墙上面趴着个人，吴昊天眯着眼看清——是母亲！
母亲的头发乱得像鸡窝，手里抓着围墙顶部的铁栏杆，脚在墙上乱蹬，似乎想爬上去。
“妈！”
吴昊天对着遥控器喊，声音却传不出去。
他看见父亲身后，有两个灰绿色的身影正慢慢挪过来，是住在隔壁楼的一对老夫妻，平时总在楼下晒太阳。
父亲似乎没察觉，还在仰头对着母亲喊：“抓稳！
我去搬梯子！”
“爸！
后面！”
吴昊天的手指快把操控杆捏碎了。
就在这时，母亲突然朝着父亲的方向大喊，声音尖锐得透过无人机的麦克风传过来：“建国！
小心后面！”
父亲猛地回头，刚好对上老夫妻扑过来的身影。
他反应极快，举起手里的扳手，朝着最前面的老太太砸过去——“哐”的一声，扳手砸在老太太的头上，她踉跄了一下，却没倒下，反而更凶地扑过来。
父亲往后退了两步，脚下被石头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母亲在围墙上急得哭起来，伸手想拉他，却够不着。
吴昊天看着屏幕里父亲的身影，想起小时候父亲教他拧螺丝时说的“遇到事别慌，找受力点”，现在父亲却只能用扳手一次次砸向那些不怕疼的身影。
遥控器的电量只剩15%，无人机开始不稳定地晃了晃。
吴昊天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深吸一口气，操控无人机朝着父亲的方向飞过去，同时按下了无人机的“鸣笛”键——尖锐的笛声在清晨的小区里炸开，像一道警报。
那两个灰绿色的身影果然被笛声吸引，停下动作，朝着无人机的方向歪了歪头。
父亲趁机爬起来，朝着围墙跑了两步，伸手抓住母亲递下来的手。
吴昊天看着他们俩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父亲用力把母亲往下拉了一点，让她的脚能踩在围墙上的砖缝里。
“快返航！”
吴昊天咬着牙，操控无人机掉头。
屏幕里，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两个模糊的点。
他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爬过围墙，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活着。
无人机稳稳地落在阳台边缘，吴昊天赶紧伸手抓进来，关掉电源。
他把无人机抱在怀里，后背抵着墙滑坐在地上，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刚才在屏幕里看到的一切，像电影一样在脑子里回放——赵叔的嘶吼、老周的脸、父亲举着扳手的样子、母亲抓着栏杆的手。
原来末日不是游戏里的防御关卡，不是屏幕上的像素画面，是真的会流血，真的会失去，真的会让人连哭都不敢大声。
客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小区微信群的提示音。
吴昊天擦了擦眼泪，爬起来抓过手机，群里只有一条新消息，是邻居李明医生发的：“有没有人有碘伏？
我在3号楼门口，被病人咬了，伤口在流血……”后面还跟了个定位，就在吴昊天家楼下的单元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