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大周首席女入殓师，一手技艺能让枉死者闭眼，让腐骨生香。陛下却下旨，
让我嫁给战死的太子萧烬冲喜，洞房设在皇陵，喜床便是冰冷的棺椁。为夫君入殓，
是我身为太子妃的第一桩差事。可当我的“通灵之手”抚上他心口，
准备为他描绘最后一程的妆容时，那早已冰冷的胸膛里，竟传来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心跳。
他没死！而他睁开血红双眸，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杀了我，立刻。”1我叫沈鸢，
是个入殓师。此刻，我正穿着一身丧服般的嫁衣。目的地，皇陵地宫。成婚对象，
是战死沙场的太子萧烬。活人与死人通婚，谓之冥婚。而我，
就是那个被送来给太子陪葬的倒霉蛋“太子妃”。太监们押着我，像是押着一个死囚。
他们脸上的鄙夷和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晦气。”“听说她家世代都是跟死人打交道的，
八字硬得很，正好用来镇邪。”我听着，心里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镇邪？
我只是个给死人化妆的。地宫的门缓缓打开，一股陈腐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我被粗鲁地推了进去。“太子妃，请吧。”“让太子殿下……走得体面些。
”那太监捏着嗓子，语气里的恶意毫不掩饰。我没理他，径直走向那口巨大的玄色棺椁。
打开我的入殓箱，熟悉的工具一一陈列。镊子，剪刀，还有我最顺手的那套银针。看着它们，
我心里才安定了些。这是我的专业，我的领域。棺材里，躺着那个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太子。
他穿着染血的战甲，脸上还带着沙场的尘土。一张脸俊美得不像话，即便毫无生气，
也带着逼人的英气。可惜了。我习惯性地伸出手，想触碰他的额头。这是我的一个秘密。
我能感知到死者离世前最强烈的情绪。通常，是平静，是解脱，或是对世间的最后一点留恋。
然而，我的指尖刚碰到他的皮肤——轰！一股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如海啸般向我砸来！
那不是死寂，而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我被这股磅礴的力量震得后退一步。不对。
这绝对不是一个死人该有的情绪。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我颤抖着，将手掌下移，
按在他的心口。隔着冰冷的铠甲和僵硬的布料。我听到了。咚。一声沉闷，
却无比清晰的心跳。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是专业的。我从未出过错。可一个死人，
他……他有心跳？就在我失神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睛，猛然睁开！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里面没有光，只有一片死寂的绝望和深不见底的痛苦。他看着我，喉结滚动，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我愣住了。我这辈子，听过各种遗愿，
却从没听过这么简单粗暴的。“太子妃在里面做什么？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陵墓外，
传来总管太监尖细的声音。“别是吓死了吧？咱家进去瞧瞧。”石门被推动的摩擦声，
像死神的催命符。欺君之罪。满门抄斩。这两个词在我脑子里炸开。他要是被发现还活着，
我们两个，不，我们两家，都得死。萧烬的眼神依旧死死地盯着我，
里面带着一丝催促和解脱。他在求死。我的目光，落在了工具箱里那把最锋利的柳叶刀上。
只要一下，就能结果他。也能，结果我自己。不。我为什么要听他的？
老娘好不容易从一群真死人里爬出来，可不想给一个假死人陪葬。石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光线刺了进来。电光火石间，我抄起的不是刀，而是一根沾了“僵尸水”的银针。
那是我独家秘制的药水，能让活人肌肉瞬间麻痹僵硬，制造尸僵假象。
本来是预备着应付那些“不体面”的客户家属的。没想到，今天用在了太子身上。
我猛地扑过去，不是为了杀他，而是用身体挡住外面投来的视线。
银针精准地刺入他颈后大穴。他的眼神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身体彻底僵住。成了！下一秒，
我整个人“悲痛”地扑在棺材上，扯开嗓子就是一通嚎。“殿下——！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留下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哭声凄厉，肝肠寸断。
眼泪鼻涕说来就来，我自己都佩服自己。门口的太监探头探脑，
看到我这副“贞洁烈女为夫殉情”的架势，脸上露出满意的讥笑。“哼，还算安分。
”“哭吧，哭完了，就该上路了。”他轻蔑地啐了一口，转身关上了沉重的石门。地宫内，
重归黑暗。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四周一片死寂，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
和棺材里那个“死人”……压抑的呼吸。我，好像玩脱了。2石门落锁的声音，
像棺材板钉上了最后一颗钉子。我和棺材里的“死人”，被封死了。我瘫坐在地，
背靠着冰冷的棺椁，心脏还在狂跳。妈的。一时冲动，救了个烫手山芋。现在好了，
从一个人的陪葬，变成了两个人的连坐。黑暗中，我能听到他压抑而粗重的呼吸声。
“僵尸水”的药效快过了。“你……”他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虚弱的困惑。
“为什么要救我？”我冷笑一声。“救你？”“我是在救我自己。”“你被发现还活着，
我就是欺君之罪，你知道那是什么下场吗？”“我们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
都得给你陪葬。”他沉默了。片刻后，他缓缓说出了他的故事。他并非战死。
而是在凯旋的路上，遭人暗算。“是‘假死草’。”“中毒之人状如暴毙，气息全无，
十二个时辰后便会醒来。”我心里一动，这东西我在一本孤本上见过。极为阴毒。
“醒来之后，若无解药……”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会受万蚁噬心之痛，
七窍流血而死。”他求死，原来是为求解脱。“是谁干的？”我问。“东宫卫戍，李将军。
”这个名字我没听过。“三年前，提拔他的人，是当朝丞相。”丞相！
这两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脑子。三年前，就是他一本奏折，诬告我爹贪墨。
害得我们沈家一夜之间从官宦世家，沦为与死人为伍的贱籍。
我爹被贬斥到鸟不拉屎的瘴疠之地，至今生死未卜。这世界还真是小。“你帮我。
”萧烬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帮我解毒，助我逃出去。”“我帮你沈家***，
帮你报仇。”我差点气笑了。“太子殿下，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你命悬一线，
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他被我噎住了。我站起身，走到棺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过，你运气好。”我伸出我的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这只手，
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通过触碰遗物，看到过去发生的片段。
”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也是我安身立命的本事。“这，才是我们翻盘的底牌。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我没再废话，从我的入殓箱底层摸索。
那里藏着一张我爹当年偷偷拓印的皇陵结构图。入殓师这一行，想要做得好，上知天文，
下知地理，中间还要懂点风水墓葬。这是必修课。“找到了。
”我指着图纸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条水道，可以通到宫外。”萧烬的眼中，
第一次燃起了光。我们合力推开沉重的棺盖，在黑暗中摸索。
水道入口藏在一块松动的地砖下，狭窄得只容一人通过。里面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霉味和水汽。
刚爬进去没多久，萧烬的身体突然开始剧烈颤抖。“毒……发作了。”他咬着牙，
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冷得像一块冰。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痛苦的闷哼。
再这么下去，不等找到出口，他就得先冻死。我咬了咬牙，心一横。算了，
就当是给未来的金大腿送点温暖。我挪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他的身体一僵。“别动。
”我恶声恶气地说。“你死了，我找谁报仇去？”他不再挣扎，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在黑暗狭窄的水道里，我抱着一个快死的太子，用体温给他续命。这场景，真是荒唐又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透进一丝微光。是出口！我们用尽最后的力气爬了出去。
重见天日的那一刻，我几乎要虚脱。萧烬比我更惨，他闷哼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彻底昏死过去。我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吊着一口气。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京城最混乱，
也最鱼龙混杂的地方——鬼市。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太子，
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不吉利的嫁衣。我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腰，
将这个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扛上了自己的背。老娘的命，怎么就这么苦。3我头上的凤冠，
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冲喜的嫁妆，金灿灿，沉甸甸，俗不可耐。我把它摘下来，
拍在鬼市药庐的柜台上。“当了。”独眼龙老板掂了掂分量，又看看我这一身碍眼的红。
眼神里的贪婪和鄙夷，几乎要溢出来。换来的几包药材，勉强吊住了萧烬的狗命。
我把他拖进一间破败的土地庙，替他处理伤口时，指尖无意中碰到了他贴身藏着的一枚玉佩。
温润的触感，还带着他的体温。无数破碎的画面炸开在我的脑海。金碧辉煌的宫宴。
觥筹交错。一只涂着鲜红凤仙花汁的纤长手指，端着酒杯，递到了萧烬唇边。
我看不清那张脸。但在澄澈的酒液中，清晰地倒映出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容。是皇后。
萧烬的亲生母亲。我浑身一震，猛地缩回了手。萧烬醒来时，对上我复杂的眼神，一脸莫名。
“怎么了？”我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我看到了。”“一杯酒，一双手，还有皇后。
”当“皇后”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时，他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不可能！
”他嘶哑地反驳，“母后她……她没有理由这么做！”我冷笑。“太子殿下，
你的人头都快落地了，还在替人数钱呢。”他眼底翻涌起滔天的怒意和挣扎，但最终，
只剩下死寂。他一直以为是政敌丞相，却没想到，背后捅刀子的，是与他最亲近的人。
这世上最锋利的刀，莫过于此。没等我们缓过神，外面就传来了满城搜捕的消息。
“听说了吗？太子妃与人私通，盗走了太子尸身私奔了！
”我：“……”我他妈……真是谢谢他们全家，这么看得起我。盗尸私奔？这盆脏水，
泼得又快又准，简直要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萧烬的脸色比鬼还难看，但脑子转得飞快。
“将计就计。”他眼中的死寂被一点点狠厉取代。“我就‘死’着。”“而你，”他看向我，
“你是入殓师，能接触到常人接触不到的东西。”“你要替我，找出证据。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和一个信得过的人。我想到了我的恩师，王师傅。
他是大周最德高望重的入殓师，也是唯一待我如女的人。我冒着被抓的风险，
潜回了曾经工作的入殓房。老师傅见到“死而复生”的我，老泪纵横。“孩子，你受苦了！
”他听完我掐头去尾的哭诉，气得直拍大腿。“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证，一定会护我周全。然后，他给了我一个“绝对安全”的藏身之处。
城郊，一处废弃的义庄。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钥匙，沉默了。行吧。我一个给死人化妆的，
住在停尸房里，也挺合理。4义庄里的确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萧烬压抑的呼吸声，
和我翻动药材的窸窣声。老师傅送来的伤药很全，连我都没见过的珍贵药材都有。
食盒里装着热腾腾的饭菜，还有我最爱吃的桂花糕。我眼眶一热。这世上，
也就老师傅还记得我的喜好。“你师父对你真好。”萧烬靠在破旧的棺材上，
语气里带着一丝羡慕。我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他从小就这么疼我。”“我爹被贬之后，
要不是他收留我，我早就饿死街头了。”萧烬却皱起了眉头。“越是看似安全的地方，
可能越危险。”“你师父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能力。”“这种时候还敢收留你，
不觉得奇怪吗？”我瞪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老师傅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他宁可自己受苦，也不会害我。”萧烬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
夜深了。我收拾着老师傅送来的食盒，准备明天一早还回去。手指无意间碰到了食盒的夹层。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暗格，如果不是我做这行的，根本发现不了。我下意识地用力按了按。
然后，我的世界彻底打败了。脑海中没有出现老师傅做饭的温馨画面。而是一间阴暗的密室。
老师傅跪在地上，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黑袍的人。黑袍人递给他一个药瓶。我认得那个瓶子。
假死草！“皇后娘娘放心，太子服下此毒，必死无疑。”老师傅的声音在我脑中响起，
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心。“而沈鸢那丫头，她那双手，
是验证太子是否死透的最好工具。”“事成之后，还望娘娘遵守承诺，饶我一命。
”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声。“放心，本宫说话算话。”“不过，事成之后，
这个工具也就没用了。”“你知道该怎么做。”老师傅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是，娘娘。”画面戛然而止。我整个人如遭雷击，手中的食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萧烬察觉到异常，立刻警觉起来。“怎么了？”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被最敬爱的恩师，从头到尾当成了一枚棋子！他收养我，教我技艺，疼爱我，关怀我。
原来都是为了这一天。为了利用我的通灵之手，为皇后的阴谋做最后的验尸确认！
我想起他平时对我的好，想起他眼中的慈爱。全是假的。全他妈是演出来的！“沈鸢！
”萧烬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颤抖着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他。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我就说不对劲。”“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师父刚好有个安全的地方，
刚好有珍贵的药材。”“我们被算计了。”话音刚落，义庄的大门被轰然撞开。火光冲天，
无数禁军涌入。为首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皇后。她看着惊骇的我，
优雅地抚了抚鬓角。“你师父没说错，你果然是最好的工具。”她身后，
被五花大绑、堵住嘴的老师傅被推了出来。他眼中满是绝望和愧疚，拼命想要挣扎，
想要说什么。但已经晚了。皇后声音冰冷。“既然工具用完了，那就该和叛徒一起销毁了。
”“来人，放箭，一个不留！”万千箭头对准了屋内的我和萧烬。插翅难飞。
我看着老师傅绝望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为我担心。可笑的是，
我竟然还有点感动。真是贱到骨子里了。5箭在弦上。火光映着皇后那张保养得宜的脸，
扭曲得像庙里的恶鬼。她要我们死。萧烬的身体绷紧，将我护在身后。一个将死之人，
还想着保护我。有点可笑。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皇后怕什么？做贼心虚的人，最怕旧事重提。
我赌一把。“皇后娘娘！”我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尖锐得划破夜空。“你杀了我，
先皇后的‘遗物’，你就永远别想找到了！”空气，凝固了一瞬。皇后挥下的手，
在半空中顿住了。她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慌。我赌对了。萧烬的生母，先皇后，
果然死得不明不白。而她，就是那只沾了血的黑手。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另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禁军在此，保护太子遗体！”又一队人马杀到，
火光照亮了来人的旗帜。为首的，是个面容温润的年轻男子，穿着亲王常服。是三皇子，
萧澈。那个在朝堂上向来与世无争，只爱吟诗作对的闲散王爷。他高举着一块金牌，
朗声道：“奉皇命捉拿盗尸贼！任何人不得擅动太子遗体，违者以谋逆论处！”皇命？
皇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可以暗中杀人灭口，却不敢公然违抗圣旨。两方人马，
瞬间形成对峙。就是现在！我拽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萧烬。“走！”义庄后院，
有个专门处理无名尸的深坑，底下有条排污水的暗道。我以前嫌脏，从没走过。
今天倒是成了我们的救命稻草。腥臭的泥水瞬间淹没了我们。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老娘刚从棺材里爬出来，又钻进了下水道，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
我们从暗道的另一头爬出来，浑身湿透，狼狈得像两条水鬼。一个人影，早已等在那里。
月光下，萧澈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与我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身后，跟着两个侍卫。
“偶遇”？鬼才信。他屏退左右，竟对着满身泥污的萧烬，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
“皇兄，臣弟来迟了。”萧烬的眼神复杂难辨。萧澈直起身，
语气诚恳：“我早怀疑母后行事有异，一直在暗中调查，只是苦无证据。”“皇兄放心，
我的王府绝对安全。”他这是在示好。更是在下注。萧烬沉默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