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同心蛊绑了十年,痛他所痛,爱他所爱。直到国破那日,他浑身是血把我推出围城,
说:“昭月,活下去。”我这才知道,恨比爱长久。他临死攥着蓝彩蝶的发钗,
求我成全他们来世。再睁眼,我跪在长老会面前。九黎大军压境,要求和亲。
厉风崖又一次护在蓝彩蝶身前,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嫉妒发疯的毒妇。我笑了。好啊,
重活一世,这圣女之位,这男人,我都不要了。—1—“……绝无可能!
”低沉愤怒的男声像淬了火的刀子,劈开大殿内凝滞的空气。我撑起身,
透过前来扶我的侍女肩膀,看见厉风崖他正挡在蓝彩蝶身前,像一尊守护神。
而蓝彩蝶正柔弱地拽着他的衣角,眼圈通红,欲语还休。多么熟悉的一幕。前世,
我就是在这里,被他们这副被迫害的姿态激得失去理智,死死咬着必须厉风崖履行婚约,
也让厉风崖对我厌弃到了极点。“圣女之位尊崇,岂能屈尊降贵,
嫁与那蛮荒之地的九黎蛮子?此举有辱我南疆!”厉风崖的声音掷地有声,
目光却像冷钉一样砸向我,“昭月,你身为圣女,更应以南疆尊严为重,岂可因一己私欲,
置大局于不顾?”大祭司和几位长老眉头紧锁,显然也为难。蓝彩蝶适时地抽泣一声,
声音细细弱弱:“风崖哥哥,别为了我和圣女争执……若是、若是圣女实在容不下我,
我……我去便是了……”她说着就要跪下,被厉风崖一把牢牢扶住。“你看她做什么?
”厉风崖护着她,对我怒目而视,“昭月,我知道你不喜彩蝶,但何必用这种手段逼她?
和亲之事非同小可,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一己私欲?耍性子?心口那早就该死的同心蛊,
竟然还能泛起一丝钝痛。真是可笑。前世十年,痛他所痛,伤他所伤,
最后换来他为我挡箭而死,嘴里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求我成全他们的来世。这蛊,这情爱,
这圣女尊荣,我云昭月都要不起了。我推开侍女,一步步走到大殿中央,
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上,寒意直透心底,却也让我无比清醒。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包括厉风崖那双写满不耐和责备的眼。我没看他,直接面向须发皆白的大祭司和几位长老,
缓缓跪了下去。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圣女跪天跪地跪神明,非重大仪式不跪凡人。
“昭月!”厉风崖惊疑不定地喝了一声。我俯身,叩首。再抬头时,脸上已经没了任何情绪。
“大祭司,各位长老,”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九黎铁骑已陈兵边境,
其势汹汹,非虚言恫吓,我南疆刚经历内乱,元气未复,硬抗唯有生灵涂炭。
”“云昭月***,愿前往九黎和亲。”“你说什么?”厉风崖几乎是吼出来的,
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蓝彩蝶也忘了哭,错愕地看着我。我没理会他们,继续道:“但,
我有条件。”大祭司眸光深沉:“圣女请讲。”我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
清晰无比:“第一,我走后,请长老会务必推行新策,鼓励农耕,秘密锻造兵器,
暗中联络周边小族,联合抗黎,我们至少需要五年时间。”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眼中闪过惊异。这些具体策略,我前世临死前才想明白,此刻说来,自然震撼。“第二,
”我转过头,目光终于落在了厉风崖脸上,他英俊的眉宇紧紧蹙着,似乎完全看不懂我了。
我看着他,慢慢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笑。“请大祭司,为我与厉风崖,解除同心蛊。
”“从此以后,他是他,我是我。”“生死祸福,再不相干。”话音落下,
整个祭坛静得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厉风崖的脸色骤然变了,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茫然,甚至有一丝……慌乱的复杂神情。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心口。
那里,同心蛊所在的位置。大概是因为,我说出“解除同心蛊”这几个字时,
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决绝。所以他通过蛊虫,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不再有因他维护蓝彩蝶而起的妒恨酸楚,不再有被误解的委屈不甘。什么都没有。
就像……真的已经断了。—2—胸口那玩意儿又开始不安分。一阵细密尖锐的痛感,
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顺着血脉往心窝里扎。不是我的痛。是厉风崖的。
通过那该死的同心蛊,分毫不差地传递过来。我正对着铜镜,由侍女帮着梳理长发,
准备试穿九黎那边送来的嫁衣样式。指尖猛地一蜷,生生掐断了木梳的一根齿。“圣女?
”侍女吓了一跳,怯怯地看我。“没事。”我吸了口气,压下那股翻涌上来的恶心感。
这感觉太熟悉了。前世十年,每次厉风崖和蓝彩蝶靠近一点,笑得多一点,
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起她,我这头就得跟着遭殃。他心动,我心揪。他怜惜,我心酸。
他恨不得把心掏给蓝彩蝶的时候,
我这颗心就跟被扔进醋缸里泡了三天三夜又捞出来踩几脚一样。以前我会哭,会闹,
会指着厉风崖的鼻子骂他负心汉,会利用同心蛊的反噬逼他回来,把自己也折腾得半死不活。
现在?我只觉得膈应。像吞了只苍蝇,吐不出来,又恶心得很。
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这会儿蛊虫闹得这么凶。刚才有侍女来报,
说蓝彩蝶去了厉风崖处理事务的竹楼,哭哭啼啼地诉苦,说什么害怕去九黎,
舍不得南疆的水土。厉风崖那颗心啊,肯定又软了,疼了,怜惜了。啧。“圣女,
这嫁衣……”侍女捧起一件绣着繁复鸟兽纹样的赤红色嫁衣,小心翼翼地问。“放着吧。
”我没什么兴致。好看难看,都得穿。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竹制的回廊被踩得嘎吱响。根本不用回头,那股子兴师问罪的气势,隔着老远我就感受到了。
心口的针扎感更明显了。“云昭月!”厉风崖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火气,刮风一样卷进来,
他甚至没等通传,直接掀开珠帘闯进我的内室。侍女们吓得跪了一地。
我慢条斯理地从镜前转过身,看着他。他穿着护卫长的劲装,身材挺拔,眉眼依旧英气逼人,
只是此刻脸色铁青,盯着我的眼神像在看什么阴险的毒物。“你又对彩蝶做了什么?
”他劈头就问,语气笃定得像抓了我现行。我挑了挑眉,没说话。
心口那阵针扎似的痛感还没消停呢,他就迫不及待来为他的心尖尖出头了。
“她回去就哭得晕了过去,浑身发冷,说是心口疼!”厉风崖逼近一步,周身的气势压人,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又用蛊折磨她?云昭月,我都答应让你解除婚约了,你还要怎样?
非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吗?”看啊。他甚至不需要证据。只要蓝彩蝶不舒服,
那必然是我云昭月的错,是我恶毒,是我用蛊害人。
前世我就是被他这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逼疯的,越疯,就越坐实了他的印象。现在听来,
只觉得荒谬可笑。我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确实有些发闷的心口,
感受着那份属于他的、为别人而起的悸动和疼痛,忽然就笑了出来。“我折磨她?
”我笑声清脆,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厉风崖,你摸着你的良心……哦不对,
你摸着你的同心蛊再说一遍,现在到底是谁在折磨谁?”他脸色猛地一变,
下意识捂了下胸口。他当然感觉得到。我此刻心口的滞涩和闷痛,
全拜他对蓝彩蝶的怜惜所赐。但他怎么会认呢?他只会觉得是我在故意操纵蛊虫,
反向影响他,陷害蓝彩蝶。“你果然……”他眼神更冷,像是彻底看透了我的把戏,
“你就只会用这招吗?除了利用同心蛊,你还会什么?”“我会的可多了。”我收起笑,
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比他矮不少,但此刻抬着眼看他,气势却没弱半分。“比如,
我现在就能告诉你,蓝彩蝶为什么心口疼。”我语气轻慢,“因为你心疼她了啊,
厉大护卫长,你的每一下心跳,每一点怜惜,可都通过这破虫子,原原本本地扎在我心上呢。
”我戳了戳他的胸口,隔着衣料,能感受到底下结实的肌肉和……那该死的蛊虫。“她疼?
”我嗤笑一声,“那是你通过蛊虫,把你的心疼传给我了!我还没喊疼,她倒先晕了?
厉风崖,你确定她不是装的?”“你胡说八道!”厉风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猛地挥开我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被说中的慌乱,但很快被更大的怒火覆盖,
“彩蝶单纯善良,岂会装模作样?只有你,云昭月,满心算计,恶毒……”“我恶毒?
”我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心口那阵针扎的痛楚还在持续,
像背景音一样提醒着我眼前的男人有多瞎。我弯腰,从妆匣底层摸出一个小巧的银铃。
那是当年定下婚约时,他亲手给我系上的,说以后***所至,他随叫随到。真是讽刺。
我捏着那枚已经有些发暗的银铃,走到窗边,推开竹窗。楼下,是潮湿的、布满青苔的泥地。
厉风崖似乎意识到我要做什么,瞳孔微缩:“云昭月,你敢!”“你看我敢不敢。
”我冲他嫣然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松手。银铃直直坠落,掉进泥泞里,
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溅起几点污浊的泥水。它安静地躺在那里,再也发不出清脆的声音。
我拍拍手,转回身,看着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的厉风崖。“心疼了?
”我学着他刚才质问我的语气,笑得更艳,也更冷,“这才哪到哪。”“厉风崖,等着吧。
”“等我解了蛊,你这颗心,就算掏出来捧给蓝彩蝶当球踢,我也懒得再多看一眼。
”“到时候,你俩锁死,千万别来恶心我。”—3—心口那阵针扎似的疼,总算消停了。
厉风崖大概是终于哄好了他的宝贝彩蝶,心绪平复,连带着我也能喘口气。这破蛊,
真是片刻不得安宁。和亲的事算是定下了,长老会那边忙着准备章程,
九黎的使团也住进了客寨,一切看起来都在按我预想的方向走。除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解蛊。
同心蛊要解,需要圣物“金蝉蜕”。那东西稀罕得要命,
是历代圣女用心头血温养出来的蛊王褪下的壳,指甲盖那么大一点,金光闪闪,能解百蛊,
更是斩断同心牵连的唯一药引。前世直到死,这蛊都没解成,
让我和厉风崖互相折磨到最后一刻。重生回来,
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摸我床头暗格里藏着的小玉盒。冰凉的玉石触感还在,可里面。空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把整个暗格都翻了过来,除了积了点灰,什么都没有。金蝉蜕呢?谁拿的?
南疆知道这东西存在的人不超过五个,知道它放在哪的,除了我,大概就只有……厉风崖。
因为当年种蛊时,母亲当着我们的面,将金蝉蜕一分为二,告诉我俩,
这是将来万一想解脱时,最后的生路。他手里有另一半。但解蛊,需要完整的一只。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某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我。厉风崖虽然恨我厌我,
但应该不至于……不,为了蓝彩蝶,他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
细细感知。同心蛊虽然折磨人,但此刻却成了唯一的线索。
我对另一半月蜕的存在有着模糊的感应,尤其当它被触动时。
一丝极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牵引感,从东南方向传来。
那个方向……是厉风崖常住的那栋临水竹楼。我抓起一件素色外袍披上,没惊动任何人,
沿着蜿蜒的青石小径快步走去。越靠近那竹楼,那感应就越清晰。
还夹杂着一丝……通过蛊虫传递过来的、属于厉风崖的,温柔又怜惜的情绪。
恶心感又泛了上来。我绕到竹楼背后,那里有一片茂密的凤凰竹,正好挡住我的身形。
透过竹叶缝隙,我能清晰地看到竹廊上的情形。蓝彩蝶果然在。她穿着月白的裙子,
弱不禁风地靠在廊柱上,眼睛红肿得像桃子,正拿着绣帕拭泪。厉风崖站在她面前,
高大的身躯微微俯下,是一个十足保护者的姿态。“……风崖哥哥,
我真的好怕……”蓝彩蝶的声音带着哭腔,软绵绵的,能酥掉男人的骨头,
“听说九黎那边的人茹毛饮血,气候苦寒,我去了会不会就死了?我要是死了,
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厉风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和:“别胡说,你不会有事。
”“可是……可是我只要一想到要离开南疆,离开你,我这里就疼得厉害……”她捂着心口,
眉头蹙起,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厉风崖立刻紧张起来:“又疼了?
是不是……是不是她又……”他没说完,但那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蓝彩蝶泪眼汪汪地摇头,却又更像默认:“不怪圣女姐姐,是我自己没用……风崖哥哥,
我只是……只是想要一点念想,一点能支撑我走下去的东西……”“你想要什么?
只要我能办到。”厉风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承诺。蓝彩蝶抬起泪眼,痴痴地看着他,
手轻轻拽住他的衣袖:“我听说……听说有一种叫金蝉蜕的圣物,能让人心安……风崖哥哥,
你那里是不是有半只?能不能……能不能给我?让我带着它去九黎,
就像你一直在保护我一样……”我藏在竹林后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都冷了下去。
她竟然知道金蝉蜕?还知道厉风崖有半只?厉风崖显然也愣了一下,眉头微蹙:“金蝉蜕?
那是解……”“我知道那是很珍贵的东西,”蓝彩蝶急忙打断他,眼泪掉得更凶,
“我不配要……算了,风崖哥哥,就让我一个人去九黎自生自灭吧……”她说着,作势要走,
身形摇摇欲坠。“彩蝶!”厉风崖一把拉住她,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
那点犹豫瞬间被冲得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从贴身的内袋里,
取出一个同样小巧的玉盒。打开。半只金光流转、薄如蝉翼的月蜕,静静躺在丝绒上。
那是我另一半的生路。“拿去吧。”厉风崖将它拿出来,递到蓝彩蝶嘴边,
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既然对你有用,就好好带着。”蓝彩蝶破涕为笑,张开嘴,
小心翼翼地含住了那半只金蝉蜕。厉风崖用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嘴角。“你要的,”他低声说,
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我几时没答应过?”那一刻,我站在竹林后,浑身冰冷。
看着他把能救我解脱的药,亲手喂给了那个装模作样的女人。看着他用擦过我额头汗水的手,
去擦另一个女人的嘴角。看着他把我们之间最后的联系,彻底斩断……用另一种方式。
心口的同心蛊死寂一片。因为它也感知到了,那份名为绝望的冰凉,正从我心底深处,
疯狂蔓延开来。厉风崖,你真是好样的。—4—祈福大典搞得挺像那么回事。烟雾缭绕,
鼓声低沉,穿着繁复祭袍的大祭司念念有词,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族人。我穿着圣女的正装,
沉得能压断脖子,站在祭坛最高处,像个被摆上去的华丽祭品。
脑子里想的却是九黎的地形图和未来五年的冶铁计划。直到一股甜腻的香风飘过来。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蓝彩蝶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侧后方,借着祭坛边沿雕刻的兽首遮掩,
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昭月姐姐,昨晚……休息得好吗?”我懒得理她,目光放空,
看着下面跪着的厉风崖的后脑勺,他跪得笔直,真像个忠心耿耿的护卫。
“风崖哥哥昨晚……在我那里。”“他喝多了,抱着我,
说舍不得我去九黎呢……”我心口猛地一刺。不是情绪波动,是同心蛊实实在在的反应。
厉风崖的情绪透过蛊虫传了过来,是回忆带来的,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和不舍。
原来昨晚心口那阵莫名的憋闷和抽痛,源头在这。蓝彩蝶欣赏着我瞬间苍白的脸色,
主要是恶心的,笑得更得意了:“同心蛊是不是很痛啊?感受到他是怎么疼我的了吗?姐姐,
你占着他未婚妻的名分那么久,却连他真正心疼是什么样都没见过吧?”她往前凑了凑,
几乎贴着我耳朵:“真可怜。”我猛地攥紧了袖中的手,指甲掐进掌心。不是因为嫉妒,
是纯粹的,生理性的反胃。就在我忍不住想把这玩意儿一巴掌扇下祭坛的时候,异变陡生!
蓝彩蝶突然发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音尖锐得划破了庄严的祭乐!
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脚步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
而她身后,正是祭坛边缘那个废弃多年、用石板虚掩着的蛇窟入口!“咔嚓”一声轻响,
那块本来就不太稳的石板被她一撞,猛地向下翻开!“啊……!
”她的惨叫声带着真实的惊恐,整个人瞬间消失在黑黢黢的洞口。一切发生得太快,
电光火石之间。“彩蝶!”台下一声暴喝,厉风崖的身影如同离弦的箭,猛地弹射而起,
几乎化作一道残影,毫不犹豫地冲向祭坛!人群爆发出惊呼。大祭司的吟唱戛然而止。
我离得最近,下意识就往前跨了一步,伸手想去指那个洞口的方位,
想喊一声“小心那下面是……”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因为厉风崖冲上祭坛的那一刻,
他的目光,像最锋利的刀,猛地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怀疑、愤怒、指责,几乎凝成实质。
他认定是我推的。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看我伸出的手,
纵身一跃,紧跟着就跳下了那黑咕隆咚的蛇窟!“风崖!”“厉护卫长!”台下惊呼更甚,
乱成一团。我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冰凉。看着那吞没了两个人的黑洞,
像一张嘲讽的嘴。石板边缘,还残留着蓝彩蝶裙角的一丝碎料。我慢慢地,慢慢地收回了手。
也好。省得我多费口舌。很快,底下传来厉风崖焦急的呼喊:“彩蝶!彩蝶你怎么样?别怕!
我在这里!
虚弱又依赖的啜泣:“风崖哥哥……我好怕……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真是情深意重。
有族人慌忙拿来绳梯和火把,七手八脚地放下去。过了一会儿,厉风崖抱着蓝彩蝶上来了。
蓝彩蝶缩在他怀里,头发散乱,裙子沾了泥污,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擦伤,正在渗血,
她哭得梨花带雨,紧紧搂着厉风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胸前。厉风崖一身狼狈,额角有汗,
眼神却像护崽的猛兽,警惕又愤怒地扫过我,然后低头温声安抚怀里的人:“没事了,别怕,
我带你去找巫医。”他抱着她,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声音冷得能掉冰渣。
“云昭月,”他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非要在这种时候,用这种下作手段?”“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他没说完,
但那未尽的威胁,***裸地挂在脸上。我看着他,看着他对怀里人毫不掩饰的紧张,
对自己那半只金蝉蜕喂了狗的最后一点不甘,也彻底消失了。心口的同心蛊安静如鸡。
大概连它都觉得,没必要再为这种人多跳一下。“厉风崖,”我开口,
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意外,“眼睛不要的话,可以挖出来喂狗。”他猛地瞪向我,
像是没想到我不仅不认罪,还敢还嘴。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大祭司,微微颔首:“大祭司,
祈福继续吧。”“别让无关紧要的人,扰了神灵清净。”身后,
厉风崖抱着蓝彩蝶离开的脚步声,沉重又愤怒。而我站在祭坛中央,
接受着下方族人复杂各异的目光,只觉得这南疆的风,吹得人浑身发冷。也好。这地方,
这些人,很快都跟我没关系了。—5—祈福大典最终草草收场。蛇窟那点小插曲,
被我一句“无关紧要”定性,大祭司皱着眉看了我半晌,到底还是顺着我的意思,
把流程走完了。就是底下那些族人的眼神,跟针似的,扎得我后背发麻。
估计都在心里骂我毒妇,推人不成,还嘴硬。懒得解释。晚宴设在部落中心的空地上,
篝火燃得老高,烤肉的油脂滴落,噼啪作响。气氛稍微活络了点,但暗流涌动。我坐在主位,
没什么胃口,慢吞吞地拨弄着盘子里的果子。厉风崖没来,
估计正寸步不离地守着他的心肝宝贝上药呢。也好,清净。可惜,清净了没半刻钟。
一阵压抑的哭声和骚动从人群外围传来。所有人下意识地望过去。然后,
全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见蓝彩蝶披散着头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外袍不见了,头发凌乱,露出的脖颈、手臂上,
布满了触目惊心的青紫色痕迹!那痕迹……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眼睛肿得像核桃,直直冲到我面前,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抓住我的裙摆。“圣女!圣女我求求你了!”她声音凄厉,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屈辱,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得了风崖哥哥的怜惜!恨我要代替你去和亲!”“你可以打我骂我,
甚至杀了我!可你怎么能……怎么能让你手下的人……那样对我啊!!
”她猛地扯开自己的领口,露出更多不堪入目的痕迹,然后像是承受不住般,瘫软在地,
嚎啕大哭。“我的清白……呜呜呜……全毁了……我还怎么活啊……”死寂。
全场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蓝彩蝶绝望的哭泣。所有人的目光,
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身上。震惊、鄙夷、恐惧、愤怒……各种情绪交织。
我甚至能听到有人倒吸冷气的声音。这一招,够狠。用女子的清白来诬陷,几乎是绝杀。
就在这时。“彩蝶!”一声暴怒的嘶吼炸响,厉风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从人群后冲了出来。他显然刚赶到,就看到这一幕,眼睛瞬间就红了。
他一把脱下自己的外袍,猛地将几乎衣不蔽体的蓝彩蝶紧紧裹住,抱进怀里。“谁?
是谁干的?”他抬起头,眼球布满血丝,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钉在我脸上,
根本不需要任何求证。“云!昭!月!”他几乎是咬着牙吼出我的名字,
“你就恶毒到这个地步?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一个姑娘的清白?你还是不是人!
”蓝彩蝶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过去:“风崖哥哥……别怪圣女……是我不该……不该惹她讨厌……”厉风崖气得浑身发抖,
他轻轻放下蓝彩蝶,猛地抽出腰间的佩刀!寒光一闪!他竟然把刀尖直接抵在了自己的腹部!
通过同心蛊,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在我同样的位置炸开!“给她道歉!”他死死盯着我,
额角青筋暴起,“现在!立刻!否则,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你不是最会利用这同心蛊逼我吗?好!我今天就让你逼个够!”熟悉的场景,
熟悉的以死相逼。前世我被他这招拿捏得死死的,每次都会心痛妥协,
换来他变本加厉的厌恶。现在?那腹部的绞痛真实存在,但我心里只觉得荒谬又可笑。
我看着他极端愤怒又自以为拿捏住我的样子,再看看地上哭得“情真意切”的蓝彩蝶。
忽然就笑了出来。在死寂的宴会和厉风崖吃人般的目光中,我的笑声格外清晰,
甚至带着几分愉悦。“厉风崖,刀子拿稳点,”我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裙子,
“别一会儿没吓到我,自己手抖捅进去了,那多丢人。”他脸色一僵。我没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