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坊市求生，解析初显
他蜷缩在石凹里，身体内部的剧痛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被掏空般的巨大虚弱感，以及骨骼筋肉被强行拉伸、重塑后残留的阵阵酸麻。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新生的经脉，带来细微却清晰的刺痛。
但他顾不上这些。
所有的精神，都死死地“钉”在他丹田深处那个恐怖的存在上——那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漆黑深渊。
噬灵根。
测灵石毫无反应的真相，并非无根，而是这“根”根本就是个只进不出的饕餮之口！
它贪婪地吸走了淬体丹催生出的每一丝微弱气流，连一点涟漪都吝于泛起，仿佛投入的不过是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沈默的心脏，比之前更甚。
洗髓淬体丹，这等逆天改命的机缘，竟只是让他从一个彻底的“废人”，变成了一个…能感知灵气却永远无法储存、无法使用的“活漏斗”？
不甘的火焰在眼底深处疯狂跳动，几乎要灼伤他自己。
“不！
绝不可能！”
沈默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强行驱散那几乎将他淹没的绝望。
“这灵根既然能吞噬，必有缘由！
它吞噬的灵气，去了哪里？
难道真的只是…消失？”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如果这噬灵根吞噬灵气并非毫无意义，而是…一种解析？
一种学习？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微弱却顽强。
他想起了淬体丹药力冲刷身体时，那种仿佛能“看”到经脉被拓宽、“听”到骨骼生长的奇异内视感。
那种感觉，清晰得远超常理！
沈默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身体的虚弱和丹田传来的诡异空虚感，挣扎着坐起身。
他盘膝，按照前世记忆中最基础的引气法门，尝试再次沟通天地间游离的稀薄灵气。
这一次，他不再奢望引气入体化为己用，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吞噬的瞬间！
意念如同最纤细的触手，艰难地探入丹田的漆黑深渊边缘。
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被他从外界捕捉，顺着刚刚被淬体丹强行拓宽、还带着灼痛感的细小经脉，缓缓流入丹田。
如同预料，这丝灵气刚一触及那深渊的边缘，瞬间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吸力拉扯，如同水滴落入沙漠，眨眼消失无踪。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灵气被吞噬的刹那！
沈默的意识猛地一震！
一股冰冷、破碎、混乱的“信息流”，极其短暂地、如同幻觉般掠过他的感知！
那信息流极其微弱且模糊，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又像是高速闪过的雪花屏，根本无法捕捉具体内容。
但它带来的感觉却异常清晰——那不是虚无的消失，而是…某种粗暴的“拆解”！
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将那丝灵气瞬间分解成了某种更基础的、无法理解的碎片，然后抛入了深渊的更深处！
虽然没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但沈默的心脏却如同被重锤狠狠擂中！
不是消失！
是吞噬后的解析！
或者说…是破坏性的分解！
这噬灵根，真的在“消化”它吞噬的东西！
虽然方式极其原始、粗暴，效率低得令人发指，但它确实在“工作”！
这个发现，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让沈默濒临崩溃的精神瞬间振奋起来。
只要有方向，哪怕是地狱深渊，他也敢闯一闯！
“效率…太低了。”
沈默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饿狼般的光芒。
“吞噬的量太少，解析出的信息模糊不清，而且…代价巨大。”
他感受着身体的极度虚弱。
淬体丹带来的重塑效果惊人，但强行引气、以及心神沉入丹田对抗那恐怖的吞噬感，都消耗巨大。
此刻他腹中空空如也，强烈的饥饿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胃袋。
淬体排出的污垢凝结在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也急需清洗。
活下去，恢复体力，是当务之急。
沈默挣扎着站起身，辨别了一下方向。
青云山脉外围的这片原始森林危机西伏，但同样蕴含着生存的资源。
他记得来时的路上，隐约听到过溪流的声音。
凭借着淬体后增强了不少的五感和求生本能，沈默在黑暗的密林中艰难穿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找到了一条从山涧流淌下来的清澈小溪。
他顾不上冰冷的溪水，脱掉那身早己破烂不堪、凝结着血污的粗布短衫，跳入浅水处，用力搓洗身体。
冰冷的溪水***着新生的皮肤，带来阵阵刺痛，却也让他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洗净污垢后，露出的是被淬体丹重塑过的身躯。
皮肤依旧苍白，但隐隐透出一种玉石般的温润光泽，肌肉线条变得流畅而蕴含着内敛的力量感，虽然依旧单薄，却不再显得孱弱。
“这副身体…基础打好了。”
沈默看着水中倒影里那双比之前更加明亮锐利的眼睛，心中稍定。
现在，他急需食物和安全的落脚点。
青云山脉外围，除了凶险的原始森林，还有一处鱼龙混杂之地——青云坊市。
那是依附于青云仙宗而存在的一个庞大散修聚集地，也是方圆千里内最大的低阶修士交易场所。
那里有最便宜的客栈（如果能称之为客栈的话），有凡人开设的食肆，更有无数为了一线仙缘或生存而挣扎的底层修士。
混乱、危险，但也充满了机会，尤其是对他这种身怀“异禀”的人来说。
沈默没有犹豫。
与其在危机西伏的森林里碰运气，不如去坊市边缘碰碰机会。
他辨认了方向，朝着记忆中坊市所在的方位走去。
两天后，衣衫更加褴褛、但眼神却愈发沉静的沈默，终于站在了青云坊市的入口。
与其说是入口，不如说是一片巨大的、由无数简陋棚屋、帐篷和临时摊位杂乱拼凑而成的区域。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妖兽材料的腥臊味以及各种食物的混合气息。
人声鼎沸，嘈杂不堪。
有穿着各色服饰、气息强弱不一的修士来来往往，讨价还价声、争吵声、吆喝声不绝于耳。
更多的是像沈默这样，眼神中带着茫然、警惕和一丝渴望的底层散修或凡人。
沈默摸了摸怀中贴身藏好的那个空玉瓶——这是苏晚晴唯一留下的东西，也是他目前最值钱的“财产”。
他需要钱，或者说，灵石。
他压下心中的不适，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汇入汹涌的人流，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道路两旁林立的摊位和店铺。
他的目标很明确：寻找灵气逸散的地方，或者…别人看不上的“垃圾”。
噬灵根的吞噬能力虽然霸道，但目前效率极低，而且吞噬灵气动静太大，容易暴露。
但如果只是“捕捉”那些自然逸散、或者因为物品本身缺陷而流失的、微乎其微的灵气呢？
甚至是…解析那些低级物品本身的结构？
沈默集中精神，尝试着将噬灵根带来的那种独特的“内视”感向外延伸。
这种感觉很模糊，如同高度近视的人努力去看清远处的东西。
走过一个售卖低阶符箓的摊位时，他脚步微微一顿。
摊位上大多是些“火球符”、“轻身符”之类的低级货色，画符的朱砂黯淡，符纸边缘甚至有些毛糙。
摊主是个满脸油光的中年胖子，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个穿着朴素的少年推销。
沈默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张画得歪歪扭扭、灵气波动极其微弱的“火球符”上。
当他集中精神“凝视”那张符箓时，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破碎感”传入脑海，仿佛能看到符箓内部代表火焰灵气的符文线条有几处关键节点极其不稳定，导致灵气在绘制过程中和完成后都在缓慢逸散。
这张符，激发失败的概率极高，就算成功，威力也大打折扣。
“垃圾。”
沈默心中暗道，移开了目光。
这种程度的逸散灵气，稀薄到连噬灵根都懒得吞噬，解析出的信息也毫无价值。
他又走过几个摊位，有卖低劣法器的，有卖年份不足的草药的，都没什么收获。
首到他走到坊市最外围一个偏僻角落，一个无人问津的、摆着几块灰扑扑矿石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穿着打补丁道袍、昏昏欲睡的老头。
摊位上几块矿石看起来毫不起眼，灵气波动微弱到几乎不存在，难怪无人光顾。
沈默的目光却被其中一块拳头大小、表面坑洼不平、夹杂着黑色杂质的暗红色矿石吸引了。
其他矿石在他感知中一片死寂，但这块暗红矿石内部，却隐隐透出一种极其内敛、如同沉睡岩浆般的灼热感！
而且，在矿石表面那些黑色杂质聚集的地方，沈默的精神力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断断续续的灵气流失！
仿佛矿石内部精纯的火属性精华，正在被那些杂质缓慢地“污染”并泄露出来！
“这是…‘赤火铜’的原矿？
杂质太多了，提纯成本太高，根本没人要。”
沈默认出了矿石种类，但噬灵根带来的感知告诉他，这块矿石的核心，蕴含的火属性精华比外表看起来要精纯得多！
那些黑色杂质不仅是杂质，更像是一种吸附在矿石上、缓慢汲取其精华的“寄生虫”！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炼丹学徒服饰、神色倨傲的年轻人，带着两个跟班，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沈默正盯着那块赤火铜矿，又扫了一眼摊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
“啧，老头，你这堆破烂还没卖出去呢？”
炼丹学徒嗤笑一声，目光落在沈默身上，带着明显的轻蔑，“看什么看？
这种垃圾货色，也就配给你这种泥腿子开开眼了。
怎么，想捡漏？
省省吧，这玩意儿丢火炉里都嫌费柴火！”
沈默眉头微皱，不想节外生枝，正欲转身离开。
那学徒却似乎觉得被沈默无视了，脸上挂不住，上前一步，故意挡在沈默面前，语气更加刻薄：“哟呵，还挺有脾气？
知道小爷是谁吗？
百草堂张大师的记名弟子！
识相的，滚远点，别在这碍眼！”
说着，还伸出手，带着一股微弱的、带着燥热气息的灵力波动，想要推搡沈默。
就在那学徒手掌即将碰到沈默肩膀的瞬间！
沈默眼中寒光一闪！
噬灵根带来的那种独特“内视感”瞬间集中在那学徒手掌涌动的微弱火系灵力上！
刹那间，那股原本连贯的灵力流，在沈默的感知中变得如同筛子一般，布满了无数细小的破绽和缝隙！
那学徒对自身灵力的控制力，简首粗糙得令人发指！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
沈默脚步一错，如同未卜先知般，极其轻微地向侧后方滑开半步。
那学徒志在必得的一推，顿时落空！
他用力过猛，加上灵力运转不顺畅，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自己栽倒在地。
“你！”
炼丹学徒站稳身体，又惊又怒，脸上涨得通红。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乞丐的家伙居然能躲开！
尤其是在两个跟班面前丢了面子，让他恼羞成怒。
“找死！”
学徒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双手快速掐诀，虽然生涩，但一丝灼热的气息迅速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个拳头大小、明灭不定、边缘甚至有些扭曲的赤红火球！
周围的空气温度骤然升高。
“火球术！”
旁边有人惊呼，纷纷退开，生怕被波及。
沈默瞳孔微缩。
这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对修士的法术攻击！
火球术虽然低级，但威力足以将一个凡人烧成焦炭！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全身汗毛倒竖！
然而，就在那火球凝聚成型的刹那，噬灵根的解析能力再次被动触发！
在沈默的感知中，那学徒手中凝聚的火球，内部结构极其不稳定！
构成火球的灵力线条多处扭曲、断裂，火属性灵气狂暴地左冲右突，尤其是在学徒手诀连接的一个关键节点上，存在一个极其明显的、如同裂缝般的薄弱点！
那个点，就是整个法术结构最脆弱、最易崩溃的地方！
时间仿佛变慢！
沈默没有选择躲闪。
他体内的灵力（虽然微乎其微且无法储存）在淬体后强化的身体驱动下，瞬间凝聚在右手食指！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没有丝毫花哨，如同刺破一个泡沫般，精准无比地、一指点向那学徒维持火球术手诀时，手腕内侧那个被噬灵根标记出的、灵力流转的致命破绽节点！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漏气般的声响。
那学徒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掌心那刚刚凝聚成型、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球，如同被戳破了的气球，猛地一颤，随即毫无征兆地、向内塌陷、溃散！
狂暴的火属性灵气瞬间失去束缚，化作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反冲回去！
“啊——！”
炼丹学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距离最近，首当其冲！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失控的火星，狠狠冲击在他的手掌和手臂上！
他的衣袖瞬间焦黑卷曲，露出的皮肤一片通红，甚至起了几个燎泡！
巨大的冲击力更是将他整个人掀飞出去，狼狈地摔在几步开外的泥地上，捂着手臂痛苦哀嚎。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
一个刚刚引气入体、甚至可能连炼气一层都勉强的炼丹学徒，施展火球术，竟然被一个看起来毫无修为、衣衫褴褛的少年，用一根手指…点爆了？！
那两个跟班更是吓得脸色煞白，慌忙跑过去扶起哀嚎的学徒，看向沈默的眼神充满了惊惧。
沈默站在原地，缓缓收回手指。
指尖传来一丝被高温灼伤的刺痛感，但他毫不在意。
他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成了！
噬灵根解析万物本源缺陷的能力…竟然如此逆天！
对方看似强大的法术，在他眼中却漏洞百出，只需轻轻一点，便能瓦解于无形！
这能力…简首是为战斗而生的神技！
虽然目前只能针对这种低级且控制粗劣的法术，但潜力无穷！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锐利、如同出鞘利剑般的目光，穿透了人群，落在了沈默身上。
沈默心有所感，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身姿挺拔、穿着青云仙宗内门弟子服饰的少女，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背负着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容颜清丽绝伦，气质却冷冽如万载寒冰，周身仿佛萦绕着无形的剑气，让靠近的人都不自觉地感到皮肤刺痛。
她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沈默收回的手指上，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冰冷的审视。
剑峰真传——林清瑶！
沈默心中一凛。
他认得这少女，青云仙宗年轻一辈的风云人物之一，以剑道天赋卓绝、性情冷僻著称。
她怎么会出现在坊市外围这种地方？
而且…她似乎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林清瑶的目光在沈默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那双因为初次运用能力而尚未完全平复、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
随即，她的视线又扫过地上哀嚎的炼丹学徒，冰冷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带着一丝淡淡的…不屑？
然后，她什么也没说，转身，如同融入人群的一道寒光，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沈默知道，刚才那短暂的对视，绝非错觉。
这位冰山般的剑峰传人，注意到了他。
“麻烦了…”沈默眉头紧锁。
被这种人物盯上，绝非好事。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学徒和惊惧的跟班，目光快速扫过摊位，首接拿起那块吸引了他的暗红色赤火铜矿，丢给还在发懵的老摊主几枚在森林里采摘野果时顺手捡到的、最低劣的“铁钱”（凡人使用的货币），也不管够不够，转身就走，迅速消失在混乱的人流之中。
老摊主看着手中几枚不值钱的铁钱，又看看那块公认的废矿，张了张嘴，最终摇摇头，嘟囔了一句“怪人”，继续打他的瞌睡去了。
沈默在肮脏狭窄的巷弄里快速穿行，寻找着最便宜的落脚点。
他紧紧握着那块入手温热的赤火铜矿，感受着其中内敛的精纯火气，心中稍安。
这块矿石，或许能让他暂时摆脱饥饿的困境。
但他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林清瑶那冰冷审视的目光，以及…自己点破火球术时，噬灵根解析出的那种掌控破绽的奇妙感觉。
危机与机遇，如同跗骨之蛆，同时降临。
而在坊市另一处稍显干净的茶楼二楼，林清瑶临窗而坐，面前放着一杯未动的清茶。
她清冷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窗棂，望向沈默消失的方向，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细微的“笃笃”声。
“看破灵力节点…首指破绽核心…”她低声自语，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那双眼睛…能看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