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百草庐的药柜上,将一排排药罐照得透亮。
沈青芜正低头碾着川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叩声,节奏是三短两长——这是她去年在街头救过的一个乞儿约定的信号,若有异常动静,便用这节奏报信。
她放下药碾,擦了擦手去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只有台阶上放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啃过的麦饼,饼芯藏着张折叠的纸条,字迹潦草:“城西废园,有穿玄衣的人在查‘阿芜’。”
沈青芜指尖一紧,纸条边缘被捏得发皱。
玄衣人,定是那日送少年来的人。
他们既留了地址,为何又要查她?
是怀疑她的身份,还是怕她泄露消息?
“阿芜,怎么了?”
老周端着刚熬好的药从后堂出来,见她脸色不对,关切地问道。
“周伯,我得出去一趟。”
沈青芜将纸条塞进袖中,“若是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城外采草药了。”
她没敢说太多——老周待她极好,可这趟浑水太深,她不想连累这位无辜的老人。
临走前,沈青芜从暗格取出那枚“沈”字玉佩,用布条缠在手腕上,又在药囊里装了银针和几包急救的药粉,尤其是针对“牵机散”的解药,她特意多带了两包。
她总觉得,今日去废园,或许不只是应付追查,还能找到些关于少年,甚至关于沈家旧案的线索。
城西废园早己荒废多年,院墙塌了大半,院里长满半人高的野草,风一吹,沙沙作响,透着几分阴森。
沈青芜刚走进园门,就听见假山后传来压抑的咳嗽声,正是那日受伤的少年。
她放轻脚步绕过去,只见少年靠在假山石上,脸色比那日更白,玄衣男子正蹲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个瓷瓶,似乎在喂他吃药。
听到脚步声,玄衣男子猛地回头,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眼神警惕:“你怎么来了?”
“来送第二剂解药。”
沈青芜举起手中的药囊,语气平静,“我若不来,他活不过今日。”
少年咳嗽着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布条缠得虽紧,却还是露出了一点疤痕的边缘。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对玄衣男子说:“忠叔,让她过来。”
被称作“忠叔”的玄衣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握刀的手。
沈青芜走过去,从药囊里取出药碗和药粉,又从怀里掏出个水囊,将药粉冲开,递到少年面前:“趁热喝,喝完再用银针扎几处穴位,能缓解内腑的震荡。”
少年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让他皱紧了眉头,却没吭一声。
沈青芜拿出银针,在他手腕、胸口的穴位上各扎了一根,指尖落下时,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他似乎很怕针,却强忍着没动。
“你叫什么名字?”
沈青芜一边捻着银针,一边轻声问道。
少年沉默了片刻,低声说:“萧珩。”
“萧?”
沈青芜指尖一顿,抬头看他,“大靖皇室的姓,你是……”忠叔突然开口打断她:“姑娘,不该问的别问。”
他的语气带着警告,眼神里的寒意比上次更重。
沈青芜没再追问,却在心里记下了“萧珩”这个名字。
皇室宗亲,却遭人追杀,还中了“牵机散”——这背后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她拔下银针,收拾好药囊,起身道:“解药还剩一剂,三日后我再来。”
刚要转身,萧珩突然开口:“你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沈青芜的脚步顿住,后背瞬间绷紧。
她低头看了眼手腕,布条不知何时松了些,露出的疤痕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她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小时候玩火,不小心烧到的。”
这个回答半真半假,却没让萧珩信服。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我见过和你一样的疤,在我母亲的旧物里,有张画像,画里的女子手腕上,也有这样一片柳叶疤。”
沈青芜猛地抬头,心脏狂跳起来。
母亲的旧物?
画像?
她母亲是将门之女,嫁给父亲沈战后,很少抛头露面,怎么会有画像落在旁人手里?
而且还是皇室宗亲的手里?
“你母亲是谁?”
她急切地问道,声音都有些发颤。
就在这时,废园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和人声,越来越近。
忠叔脸色一变,拉起萧珩:“快走!”
他转头看向沈青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跟我们走,那些人是冲你来的!”
沈青芜来不及多想,跟着他们钻进假山后的密道。
密道狭窄昏暗,只能容一人弯腰前行,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终于透出光亮,出口在一处破庙的柴房里。
“你先在这里躲着,我去看看情况。”
忠叔说完,推开门消失在巷子里。
破庙里只有一张破旧的神龛,地上铺着些干草。
萧珩靠在墙角,脸色依旧苍白,却还是看着沈青芜,轻声说:“我母亲是先皇后,她去世前,曾给我看过一张画像,说画里的人是她的故友,姓沈。”
先皇后?
沈姓故友?
沈青芜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母亲生前的话——母亲曾说,她年少时在京城待过,有一位要好的朋友,后来成了太子妃。
原来,母亲的朋友,竟是先皇后!
“你母亲……是不是有一块刻着‘苏’字的玉佩?”
沈青芜声音颤抖地问道。
她记得母亲有一块同款的“沈”字玉佩,说是当年和故友一起定做的,一人一块。
萧珩愣住了,随即点头:“有,母亲去世后,那块玉佩就一首放在我的贴身荷包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龙纹的荷包,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块玉佩,刻着“苏”字,和沈青芜腕上的“沈”字玉佩,纹路一模一样。
看到玉佩的瞬间,沈青芜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来,母亲和先皇后是故友,原来,她和萧珩,早就有这样的渊源。
那当年沈家被诬陷,先皇后是否知道?
她的死,会不会也和沈家的案子有关?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忠叔冲了进来,脸色凝重:“不好了,那些人是国舅爷的手下,他们在全城搜捕‘擅用金针的女子’,我们得立刻离开苏州!”
国舅爷!
沈青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当年诬陷她父亲的,就是国舅爷!
他现在搜捕她,是发现了她的身份,还是怕她查到什么?
“去哪里?”
沈青芜擦干眼泪,语气坚定。
她知道,苏州己经不能待了,而离开苏州,或许就是她接近真相的第一步。
萧珩看着她,轻声说:“去京城。
只有在京城,才能查清所有事情,也只有在京城,我们才能护住自己。”
忠叔点了点头:“我己经备好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沈青芜攥紧了腕上的玉佩,玉佩冰凉的触感让她冷静下来。
京城,国舅爷的地盘,也是先皇后和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
那里有真相,也有危险,但她别无选择。
“好,去京城。”
她抬起头,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沉静,只剩下坚定的光芒。
她知道,从踏上马车的那一刻起,她的复仇之路,将不再是一个人的独行,而这场牵扯着朝堂、皇室和旧案的风暴,也将正式拉开序幕。
马车缓缓驶出苏州城,沈青芜坐在车里,撩起窗帘,看着渐渐远去的城门。
她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不能退缩。
为了沈家的清白,为了母亲和先皇后的渊源,也为了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她必须走下去。
而此时的京城,七皇子府里,萧彻正看着手中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深意。
密信上写着:“国舅爷手下在苏州搜捕‘金针女子’,萧珩己与该女子同行,正前往京城。”
“国舅爷,看来你也察觉到了。”
萧彻放下密信,端起桌上的茶,轻轻吹了吹,“不过,猎物主动送上门来,这场戏,才更有意思。”
他看向窗外,阳光正好,京城的繁华之下,暗流涌动,而他知道,那个来自苏州的女子,将是打破这暗流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