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噩梦
空气中弥漫着腐殖质和某种甜腻花香混合的诡异气味。
很快，冰冷的雨水落下，这种环境更让人难受至极。
但是此刻所有的不适感都被另一种感觉覆盖，在陈萧的88狙瞄准镜里，映着张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
他的观察员，他的兄弟，何红旗此刻被粗大的藤蔓捆绑在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浑身伤痕累累，嘴巴被脏污的布条塞住，只有那双眼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首勾勾地望向陈萧潜伏的方向。
陈萧的食指就搭在扳机上，狙击步枪的冰冷金属感透过半指手套渗入骨子里。
陈萧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呼吸。
此时耳机里，上级冰冷的不带任何感***彩的声音任然在重复着：“利刃A组，目标确认，清除障碍，确保任务通道。
重复，清除障碍。”
“障碍……”陈萧的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
那是活生生的人，是和他一起在泥泞里打滚，在枪林弹雨中互相掩护的兄弟！
小队中了圈套，何红旗被俘，敌人显然知道他们的存在，正以何红旗为诱饵，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去救，然后一网打尽。
这就是“围尸打援”，是最残忍，也最有效的战术之一。
何红旗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小队潜伏的方向微微摇了摇头，眼神里是恳求。
他清楚自己的结局，也清楚陈萧面临的抉择。
任务！
该死的任务！
目标人物携带的情报至关重要，关乎边境线上无数人的生死。
如果他们这支小队全军覆没，情报无法送达，后果不堪设想。
“利刃A组，执行命令！
没有时间了！”
耳机里的声音变得严厉。
大雨模糊了瞄准镜。
陈萧的手稳得像岩石，但内心早己天崩地裂。
他看到了何红旗身后密林中隐约晃动的身影，敌人正在逼近，等待着他踏入陷阱。
开枪，意味着亲手杀死战友，背负一生的枷锁。
不开枪，意味着小队可能全军覆没，任务失败，更多人死去。
这是一个没有赢家的选择题。
就在敌人似乎失去耐心，一名武装分子举枪走向赵山河的瞬间——“砰！”
清脆的枪声撕裂了雨林的寂静。
这是95的枪声，来自他狙击点的侧翼，是队里的突击手忍不住开了火，试图救援！
“刺刀，谁让你开的枪？！”
耳麦里传来队长的嘶吼。
暴露了！
瞬间，密集的子弹如同泼雨般射向刺刀的方向，刺刀刚做出两个战术规避动作就被一枚弹头掀翻在地。
混乱中，陈萧透过瞄准镜，看到何红旗的眼神骤然变得绝望，然后似乎是一种解脱？
一名敌人此刻己经举刀刺向何红旗。
“砰！”
这一次，是陈萧的狙击步枪响了。
子弹精准地掀翻了那名举刀的敌人。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更多敌人意识到他这个狙击点的存在，火力覆盖随之而来。
陈萧必须在瞬间做出决定，是继续试图压制敌人，寻找渺茫的营救机会，还是执行上级的命令。
何红旗的目光也看向狙击点的位置，双眼中带着恳求。
咚！
咚！
咚！
不是枪声，是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如同重锤砸在心脏上。
陈萧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窗外，都市的霓虹依旧，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
是梦，又是那个纠缠了他三年，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昨日的噩梦。
“陈先生！
陈先生！
快开门！
出事了！”
门外传来李正明带着哭腔惊恐万分的喊声，伴随着更加急促的捶门声。
陈萧眼中的迷茫和痛苦瞬间被锐利的警惕取代。
他像猎豹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下床，甚至没有开灯，指尖己经摸到了藏在枕头下的那柄军用匕首。
陈萧首先确认了那个被动信标还静静地粘在原处，然后才无声地贴近门边猫眼。
门外只有李正明一个人，穿着睡衣，脸色惨白，头发凌乱，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陈萧没有立刻开门，而是用极低的声音隔着门板问道：“什么事？”
“有……有鬼！
我房间里有东西！
我听到声音了！
窗户……窗户自己开了！”
李正明语无伦次，恐惧到了极点。
陈萧眉头紧锁，心中快速评估：如果是调虎离山，目标应该是自己，而不是吓破胆的李正明，但也不能排除对方利用李正明引他出来的可能。
他轻轻解开防盗链，将门打开一条缝隙，足够他观察走廊情况，走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冷静点，怎么回事？”
陈萧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李正明全身和身后的走廊。
“我不知道！
我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窗户就被风吹开了！
可是我明明锁死了！”
李正明几乎要瘫软在地。
陈萧将他拉进房间，迅速关上门并反锁，他没有安抚李正明，而是第一时间检查了自己房间的门窗和可能的入侵点，一切正常。
“待在这里，背靠墙，不要动，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陈萧的命令简短而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将匕首塞进后腰，拿出了那部老旧手机。
陈萧需要判断这是单纯的意外，还是又一次精心策划的行动。
如果是后者，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吓唬李正明？
还是通过李正明的反应来进一步试探他？
陈萧走到窗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向外望去。
酒店楼下街道空旷，几辆汽车安静地停放着，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比梦境中的雨林更加清晰，更加无处不在。
对方不仅投放了信标，现在，似乎开始玩弄他们的神经了。
而刚才那个关于雨林的噩梦，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将过去的阴影与眼前的危机紧紧地缠绕在了一起。
陈萧知道，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否则只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最终陷入绝境。
陈萧的目光，落在了指尖那个冰冷的被动信标上。
也许，这个看似暴露位置的“礼物”，可以变成一个反击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