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太平门路尽头那堵凭空出现的灰墙,油门已经踩到底,引擎发出徒劳的嘶吼。
后视镜里,那个穿黑色寿衣的老东西咧着嘴,露出满口黑牙。“林七夜!守夜人编外?
哈哈哈——你今晚就得变成老子的生魂材料!”方向盘在我手里疯狂抖动,
车轮却像被水泥焊死在地上。仪表盘指针乱转,车窗外的黑暗浓得像墨,
把整条龙脖子路吞了进去。我能看见那些灰墙上蠕动的“死线”,密密麻麻像血管一样搏动。
但每次挥刀斩过去,它们就扭曲着躲开,像在嘲笑我。“别白费力气了。
”陈老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压过来,“这是阴阳路,活人进来就是死路一条!你那点本事,
在走阴人面前就是个屁!”我攥紧手中的短刀。三天前,我就是用这把刀斩了队长的护身符。
他们都说我疯了,说我背叛守夜人。没人信我是为了救那个被附身的小女孩。现在,
整个金陵分部都在通缉我。而陈老狗这个序列5的走阴人,正好捡了个大便宜。
“你以为你是英雄?”陈老狗的笑声刺得我耳膜生疼,“在守夜人眼里,你连条狗都不如!
”刀柄上的纹路硌着掌心。我能感觉到直死魔眼在发烫,那些灰墙上的死线越来越清晰,
但它们移动得太快了,根本抓不住。“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阵法!
”陈老狗一声厉喝,灰墙突然裂开无数道口子,里面伸出密密麻麻的鬼手。
那些手上都缠着细密的死线,像提线木偶一样朝我抓来。我猛地低头,
一只干枯的手爪擦着后颈掠过,带走一片布料。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这样下去真的会死。
但我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我还有件事必须去做——找到那个真正陷害我的人,
把他揪出来,当着所有守夜人的面,砍断他脖子上的每一条死线。“挣扎啊!
让我看看守夜人的狗是怎么叫的!”陈老狗的声音越来越近。我咬破舌尖,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魔眼灼烧着眼球,那些飞舞的死线突然慢了下来。原来如此。
这些死线不是在随机移动。它们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中山陵。阵眼在无梁殿。我笑了,
在陈老狗的狂笑声中慢慢站直身体。短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尖对准了无梁殿的方向。
不是这些鬼手,也不是这堵墙。我要斩的,是那个支撑整个阵法的“承重结构”。
“放弃抵抗了?”陈老狗嗤笑。我没理他,魔眼死死锁定无梁殿上空那根粗壮得惊人的死线。
它像一条巨蟒,在夜色中缓缓蠕动。“再见,陈老狗。”刀挥出去的瞬间,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些鬼手僵在半空,灰墙开始崩塌,陈老狗的狂笑变成惨叫。
我听见某种东西碎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近在耳边。黑暗像潮水一样退去,
太平门路的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陈老狗瘫在路中间,七窍流血,
手指着我:“你……你怎么可能……”我走过去,刀尖抵住他的喉咙。“第一个问题,
谁告诉你我会经过这里?”他咧开血糊糊的嘴:“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们守夜人里,
想让你死的人可不少。”刀尖往下压了压。“第二个问题,炼制孟婆汤是为了谁?
”这次他沉默了,眼神躲闪。我正要继续问,突然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灯光刺破夜色,
几辆黑色越野车粗暴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双锃亮的皮鞋。
然后是我最熟悉的那个声音:“林七夜,把刀放下。”我抬头,
看着那张我曾经无比尊敬的脸。周队,我的前上司,现在举着枪对准我。
他身后跟着整个行动组。我曾经的队友们,现在个个眼神警惕,如临大敌。“真准时啊,
周队。”我没动刀,“来得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周队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阴沉:“我再说一遍,把刀放下。”“你知道我在查什么。
”我盯着他,“那个小女孩到底是怎么被附身的?为什么你坚决不允许我继续调查?
”“那不是你该问的。”我笑了,手腕一抖,短刀在陈老狗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很浅,
但足够吓人。“现在该我问了。”我说,“周队,你要不要猜猜,
我的魔眼能不能看到你身上的死线?”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就在这个瞬间,陈老狗突然暴起,
一口黑血朝我喷来。我侧身躲过,再回头时,他已经滚到路边,手里捏着一张符纸。
“琅琊王氏向您问好!”他嘶吼着捏碎符纸。一股庞大的阴气从天而降,整条街的温度骤降。
在太平门路的尽头,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的身影缓缓浮现。周队和行动组的人都愣住了。
而我看着那个身影,魔眼不受控制地疯狂运转。在那位古代官员的胸口,
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一个被我斩碎的护身符上的标记。和队长那个一模一样。
“原来是你。”我轻声道。短刀在掌心发出嗡鸣。魔眼灼热得快要燃烧。
那个官员朝我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在他身后,整条太平门路开始扭曲,
变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古道。古道上雾气弥漫,隐约可见无数人影蹒跚前行。阴阳路再开。
但这次,是被人从更高层面强行开启了。周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林七夜,回来!
那是……”我知道那是什么。走阴人的最高秘术——黄泉引路。一旦踏入,永不回头。
我回头看了眼周队和他的枪口,又看了眼那个站在雾气中的官员。
然后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我收起短刀,整了整衣领,大步走向那条古道。
“告诉守夜人,”我头也不回地说,“如果想抓我,就来阴间找。”踏入雾气的前一秒,
我听见周队在身后怒吼。而那个官员依旧微笑着,直到我完全走进雾气,
才轻声说:“欢迎回家,王家的血脉。”雾气合拢。最后一刻,我看见了。
在他官服的袖口上,绣着一个清晰的族徽——琅琊王氏。我一只脚刚踏进黄泉路,
就听见周队在后面喊得撕心裂肺:“林七夜!***回来!那是单向通道!”废话,
我当然知道。那个穿官服的还对我笑,露出一口黑牙。
他袖口上琅琊王氏的族徽刺得我眼睛疼。“七夜少爷,”他弯腰行礼,
姿势标准得像从古装剧里抠出来的,“老奴王福,奉家主之命接您***。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突然笑了。“你们王家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王福的表情僵在脸上。
我指了指他那一身行头:“这官服,明朝的吧?但你腰上别着个智能手机,屏幕还亮着,
显示‘饿了吗配送中’。”王福手忙脚乱地把手机藏进袖子。“还有,”我凑近闻了闻,
“你身上有股子火锅味。阴间的公务员现在都这么接地气了?”他脸色变了几变,
最后垮下来。“少爷,咱们能别拆台吗?”他哭丧着脸,“我装这么一回不容易。家主说了,
必须给您留下深刻印象。”我转身看向来路。太平门路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滚的灰雾。周队他们的声音也听不见了。“所以,真是王家的人?
”我问。王福立刻又端起来:“正是!琅琊王氏,传承千年的走阴人世家。
您身上流着王家的血,是嫡系这一代唯一的继承人。”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直死魔眼还在发烫,视野里的一切都布满细细密密的死线。就连王福身上也不例外,
只不过他的死线比陈老狗的结实多了。“那个阵法师陈老狗,是你们的人?
”“外围成员而已。”王福不屑地撇嘴,“连族谱都进不了的货色,也敢对少爷下手,
死不足惜。”我想起陈老狗临死前喊的那句“琅琊王氏向您问好”。“所以你们是来救我的?
”王福神秘一笑:“是来接您回去继承家业的。”我盯着他看了好久,
突然转身就往灰雾里走。“少爷!您去哪儿?”王福慌了。“回阳间。”我说,
“守夜人虽然***,但至少不中二。”“别啊!”王福冲过来拉住我,“您不能回去!
守夜人总部已经下了格杀令,见到您就地正法!”我脚步一顿。“周队亲口说的。
”王福压低声音,“您斩了队长的护身符,又放走了那个被附身的小女孩,
已经触犯了守夜人最大的禁忌。现在整个金陵分部都在追杀您。”我攥紧拳头。
那个小女孩才六岁,被厉鬼附身三个月。守夜人的常规做法是连人带鬼一起消灭。我做不到。
“跟我回王家,您才能活下来。”王福的声音带着蛊惑,
“而且只有王家能解开您身上的秘密。”我挑眉:“什么秘密?”“关于您的眼睛,
和您为什么能看见‘死线’。”我沉默了。直死魔眼是我最大的底牌,
连守夜人都不知道具体能力。王家怎么会……王福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笑道:“因为这双眼睛本就源自王家。每一代只会觉醒一人,而这一代,是您。
”他伸手在空中划了个符咒,我的眼睛突然灼热难忍。“看清楚了,少爷。”灰雾散开,
一条蜿蜒古道出现在眼前。路两旁开满血红的花朵,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古城楼。
“这才是真正的黄泉路。”王福说,“欢迎回家。”我跟着王福走上那条路。
脚下的石板冰凉,空气中弥漫着奇异的香味。路两旁那些花红得刺眼,
每朵花蕊中都有一张模糊的人脸。“曼珠沙华。”王福解释,“专门吞噬迷途的生魂。
少爷小心别靠太近。”我注意到那些花都在刻意避开我。
仿佛我身上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它们怕您。”王福语气自豪,
“王家的血脉在阴间有如君王。”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座巨大的城门,
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鬼门关。我愣住了。不是因为城门有多气派,
而是城门两边站着的守卫——他们穿着现代保安制服,手里拿着扫码器。“请出示健康码。
”一个守卫面无表情地说。王福赶紧掏出一块玉牌递过去。守卫扫了一下,
机器发出“滴”的一声。“核酸报告呢?”另一个守卫问。王福又掏出一张黄纸,
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咒。“阴间也要核酸?”我实在没忍住。
守卫抬头瞥我一眼:“废话,阳间疫情那么严重,万一哪个鬼带着病毒投胎怎么办?
”我竟无言以对。进了鬼门关,景象更加魔幻。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
但招牌全是现代化的:“孟婆奶茶”、“忘川火锅”、“奈何桥连锁酒店”。
街上行走的除了古装鬼魂,还有不少穿现代衣服的。甚至有个老头穿着花衬衫大裤衩,
手里还拿着***杆直播。“老铁们看看啊,这就是著名的望乡台!双击666,
我上去给你们眺望一下阳间!”我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在是在做梦。
王福见怪不怪:“阴间也要与时俱进嘛。自从新阎王上任,推行改革开放,
地府经济飞速发展。”他带我走进一家咖啡馆,招牌上写着“判官咖啡”。
“咱们在这等个人。”王福说,“家主派了另一位来接应。”我点了杯美式,尝了一口,
味道居然不错。“阴间还有咖啡豆?”“进口的。”王福神秘一笑,“走特殊渠道。
”正说着,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叮当作响。我抬头看去,整个人僵在原地。
进来的是个女孩,二十出头,扎着高马尾,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我认识她。
三个月前,就是我从她身上斩出那只厉鬼的。那个本该被守夜人“处理”掉的小女孩的姐姐,
苏晓。她看见我,眼睛瞬间红了。“林七夜。”她声音发抖,“你骗我。”我下意识站起身。
王福赶紧挡在我前面:“苏小姐,有话好说。”苏晓根本不看他,
死死盯着我:“你说会救小雅,你说她会好好的。”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无从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