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福利院的玻璃窗上,像无数只手在疯狂叩门。我缩在墙角,
发霉的被子挡不住穿堂的阴风,更挡不住外面此起彼伏的尖叫。“是她!
都是因为那个不祥的丫头!”“出生就克死爹娘,满墙血字写着‘鬼嫁’,
她根本就是个索命的恶鬼!”污言秽语混着雷声灌进耳朵,我死死咬着唇。
七岁的身体止不住发抖,不是因为怕,是因为恨。恨这双无力的手,恨这副任人欺凌的皮囊,
更恨那个从出生起就烙印在我命格里的词——鬼嫁。1他们说我是被鬼选中的新娘。
说我出生那晚,亲生父母倒在血泊里,断气前用指甲在墙上刻下这两个字,血珠渗进墙缝,
百年不褪。福利院的阿姨从不给我好脸色,孩子们见了我就扔石头。今天这场暴雨引发山洪,
冲垮了后山的坟地,他们自然又把账算到我头上。阴风突然变急,
带着刺骨的寒意缠上我的脖颈。不是幻觉,是真的有指尖在轻轻摩挲,冰凉的,
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姐姐。”稚嫩的童声在耳边响起,甜得发腻,
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我听了整整七年,每个午夜梦回,它都在我耳边低语。
“新郎……来接你了。”我猛地睁眼,却只看到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脖颈上的触感骤然收紧,窒息感像潮水般涌来。意识下沉的最后一刻,
我听见自己在心里嘶吼——若有来生,我定要这人间,为我陪葬!“唔……”头痛欲裂。
我猛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手背上。不是福利院那床发霉的被子,
是干净的棉布床单,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这不是福利院。我霍然坐起,环顾四周。
老旧的木桌,掉漆的衣柜,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年画——这是……我亲生父母生前住的家?
我掀开被子跳下床,冲到镜子前。镜子里映出一张稚嫩的脸,梳着羊角辫,
额角还有块淡淡的疤痕——那是三岁时被邻居家的孩子推倒磕的。这是七岁的我。
指尖抚上额角的疤痕,触感真实得可怕。窗外传来卖豆腐的吆喝声,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地上,
没有暴雨,没有尖叫,更没有阴魂不散的童声。我踉跄着扑到桌前,抓起桌上的台历。
红圈圈住的日期刺得我眼睛生疼——七月初八。鬼门开,是七月十五。我回来了。
回到了七岁这年,回到了鬼门开的前七天。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胸腔里翻涌着狂喜,随即被更深的寒意取代。我摸着脖颈,那里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像一个烙印。他们说我是不祥之人,说我是鬼的新娘。前世的我哭着解释,跪着求饶,
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欺凌,最后在窒息的黑暗里死去。这一世,我笑了。笑着笑着,
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台历上,晕开一小片墨迹。亲情温暖?人间真情?去他妈的。
我擦掉眼泪,镜子里的小女孩眼神一点点变冷,最后淬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狠戾。
既然注定要做鬼嫁,那我就索性掀翻这人间炼狱。那些欺我、辱我、害我的人,
一个都别想逃。2“阿瑶,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吃早饭。”门口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我回头,看到母亲端着碗粥走进来,她穿着蓝色的粗布褂子,
头发梳得整齐,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眼神里满是对我的疼惜。这就是我的生母,林秀。
前世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她死时圆睁的双眼,和墙上那触目惊心的血字。可现在,
她就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前世临死前的恨意似乎松动了一瞬,
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别信,苏瑶,别信这虚假的温柔。她是你的生母又如何?
最后还不是把“鬼嫁”的命运留给了你。我没说话,走到桌边坐下。桌上摆着咸菜和白粥,
还有一个剥好的鸡蛋。母亲把鸡蛋推到我面前:“快吃,补补身子。”我拿起鸡蛋,
指尖碰到蛋壳的温度,
突然想起前世福利院的早餐——永远是馊掉的粥和硬得能硌掉牙的窝头。“娘,”我抬起头,
声音还带着孩童的软糯,眼神却冷得像冰,“你知道‘鬼嫁’吗?”母亲的脸色瞬间煞白,
端着粥碗的手开始发抖,粥汁溅出来烫到她的手,她却浑然不觉。“阿瑶……你听谁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我小口咬着鸡蛋,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心里竟升起一丝病态的快意,“说我是被鬼选中的新娘,说我会克死身边所有的人。
”“胡说!”母亲猛地拍了下桌子,声音发颤,“阿瑶是娘的好女儿,不是什么鬼嫁!
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她的反应太激烈了,反而更印证了我的猜测。我垂下眼,
掩去眸中的冷光:“可是娘,他们说,你和爹……会死。”“不会的!”母亲突然抱住我,
力气大得像要把我揉进骨血里,她的身体在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娘和爹会好好活着,
会一直陪着阿瑶……”她的怀抱很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是我前世从未感受过的温暖。
可我只觉得讽刺。若真能一直陪着我,前世的血案又是怎么回事?“娘,
”我在她怀里轻声问,“你认识上一任鬼新娘吗?”母亲的身体骤然僵硬。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抱着我的手臂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我的肉里。
就是现在。我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娘,你就是上一任鬼新娘,
对不对?”母亲没有回答。她只是猛地松开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门框上,
脸色惨白如纸。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恐和绝望,
像被人揭开了最隐秘的伤疤。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
心里没有报复的***,只有一片荒芜的冷。原来如此,原来我的生母就是上一任鬼新娘。
那我呢?我是她和谁的孩子?是和那个所谓的“新郎”吗?难怪他们会死,
难怪我会被打上“鬼嫁”的烙印。这根本不是什么命运的选中,是血脉的诅咒!
“阿瑶……”母亲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你听娘说,
不是你想的那样……”“那是怎样?”我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
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是像你当年一样,被那个‘新郎’选中,然后克***吗?还是说,
你们根本就是被人害死的,所谓的‘鬼嫁’,不过是凶手编出来的幌子?”母亲浑身一震,
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我知道自己猜对了。
前世临死前的碎片记忆突然清晰起来——父母倒在血泊里,他们的伤口不是利器造成的,
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撕碎。墙上的血字虽然狰狞,却少了挣扎的痕迹,更像是……刻意为之。
灭门血案,根本不是什么鬼新娘的诅咒,是人祸!“是谁?”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谁害死了你们?”母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突然捂着脸蹲下去,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像刀子一样割在空气里。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父亲挑着担子回来了。他看到屋里的情景,皱起眉头:“怎么了这是?”母亲猛地站起来,
擦掉眼泪,强装镇定:“没事,阿瑶刚才摔了一跤,吓着了。”父亲将信将疑地看了我一眼,
放下担子走过来,粗糙的大手摸了摸我的头:“摔哪了?疼不疼?”他的手掌很暖,
带着泥土和汗水的味道。前世我对他的记忆只有模糊的轮廓,此刻却清晰得让人心头发紧。
我看着他,突然问:“爹,你知道冥府引魂使吗?”父亲的手猛地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母亲总是偷偷抹泪,
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恐惧。父亲沉默寡言,却总在不经意间盯着我,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们对我问的问题避而不答,却把我看得很紧,连出门都寸步不离。我知道他们在怕什么。
怕我揭开真相,怕那个隐藏在“鬼嫁”背后的凶手找上门来。可我不怕。这一世,
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我开始回忆前世的细节,
那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此刻都变得至关重要。我想起福利院的老院长说过,我父母去世那天,
村里来了个陌生的道士,穿着黑色的道袍,脸上带着诡异的笑。我还想起,母亲的梳妆盒里,
有一块刻着花纹的玉佩,非金非玉,触手冰凉。前世我偷偷拿出来玩,被她狠狠打了手,
那是她唯一一次对我发脾气。3七月十四,鬼门开的前一天。深夜,我悄悄溜进父母的房间。
他们睡得很沉,或许是连日的焦虑让他们疲惫不堪。我在梳妆盒的夹层里找到了那块玉佩,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花纹竟像是活了过来,隐隐透出红光。就在我握住玉佩的瞬间,
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来,眼前突然一黑。“姐姐。”熟悉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这一次却不再甜腻,带着一种冰冷的威严。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
两边是燃烧的鬼火,映得墙壁上的纹路忽明忽暗。脖颈上又传来熟悉的触感,
冰凉的指尖轻轻滑过,带着一种跨越时空的眷恋。“等了你好久。”这次不是童声了,
是个低沉的男声,像大提琴的最低音,震得我心口发麻。我猛地回头,
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男人穿着玄色的长袍,墨发披散在肩上,五官俊美得不像凡人,
眉心一点朱砂,透着几分妖异。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像最深的夜空,
里面却清晰地映着我的身影。“你是谁?”我握紧玉佩,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我,
眼神温柔得近乎悲伤:“我是你的新郎,阿瑶。”“放屁!”我厉声反驳,“你害死我父母,
害我被人欺凌,现在还敢说这种话?”他的眼神暗了暗,伸出手想碰我,
却又在半空中停住:“我没有害他们。”“那你是谁?”我步步紧逼,“他们说你是鬼,
是索命的恶鬼!”“我是冥府引魂使。”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守了你百年,等你轮回。
”我愣住了。引魂使?守了我百年?“你在胡说什么!”我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我才七岁,你守了我百年?”他笑了,眉眼间的悲伤更浓:“你不记得了吗?阿瑶,
我们见过的。民国三十年,你穿着学生装,在南京的巷子里救过一只黑猫。那是我。
”民国三十年?陌生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战火纷飞的年代,我穿着蓝色的学生裙,
在断壁残垣中抱起一只受伤的黑猫,它的眼睛像墨玉,带着一种奇异的灵性。
“还有光绪年间,你是苏州织造府的小姐,在桃花树下丢了一支银簪,是我捡起来还给你的。
”“再往前,崇祯年间,你是边关的女将,战死沙场,是我收了你的魂魄,带你过了忘川。
”一段段记忆在眼前闪过,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每个朝代,每个身份,
都有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在不经意间出现,又悄然离去。“你……”我张了张嘴,
声音发颤,“你真的等了我百年?”“不止百年。”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从你第一世成为鬼嫁开始,我就在等你。”“那我父母的死……”“是玄门的人干的。
”他的眼神骤然变冷,“他们忌惮鬼嫁的力量,更怕你和我联手,所以才痛下杀手,
还伪造了血字,想让你被世人唾弃,永世不得翻身。”玄门?我想起那个陌生的道士,
想起母亲惊恐的眼神,一切都串起来了。“我母亲是上一任鬼新娘,对不对?”我问。
他点头:“她本可以活下来,是为了保护你,才引火烧身。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疼得喘不过气。原来母亲的愧疚不是因为血脉,
而是因为保护。原来父亲的沉默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无力。
“他们说鬼嫁会克死身边的人……”“那是玄门编造的谎言。”他握住我的手,
冰凉的指尖带着坚定的力量,“鬼嫁的力量,是平衡阴阳的关键。玄门想独占这种力量,
才会一代代追杀鬼新娘。”甬道突然开始震动,鬼火摇曳不定。他皱起眉头:“时间到了,
我该送你回去了。”“等等!”我抓住他的衣袖,“明天就是鬼门开,
他们会不会……”“别怕。”他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玄门欠你的,欠你母亲的,我会让他们百倍偿还。”脖颈上轻轻一吻,冰凉的,
却带着滚烫的承诺。意识回笼的瞬间,我握紧了手中的玉佩。窗外,暴雨再次落下,
却不再让我感到恐惧。七月十五,鬼门开。福利院的尖叫还在继续,但我知道,这一次,
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暴雨中,十几个穿着道袍的人站在那里,
为首的正是那个陌生的道士,脸上带着诡异的笑。“鬼嫁,果然在这里。”他阴森地说,
“交出冥府信物,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冥府信物?是那块玉佩吗?我握紧玉佩,
冷冷地看着他们:“想要?凭本事来拿。”道士愣了一下,
随即狂笑起来:“一个七岁的娃娃,也敢说这种大话?”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人立刻朝我扑来。我没有躲,因为我知道,他来了。狂风骤起,吹得道士们东倒西歪。
漆黑的夜空中,玄色的身影缓缓降落,眉心的朱砂在闪电中格外醒目。“我说过,欠她的,
百倍偿还。”引魂使的声音响彻天地,带着冥府的威严。那些道袍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惨叫着化为灰烬。道士惊恐地后退:“引魂使!你竟敢干涉人间事!”“她不是人间事。
”他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她是我的命。”暴雨骤停,
乌云散去。月光洒在我们身上,像一层圣洁的纱。福利院的尖叫声停了,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我们,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我看着他,突然笑了。前世的恨意,
今生的戾气,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原来所谓的鬼嫁,不是诅咒,是宿命。
原来那个从出生起就纠缠我的“新郎”,不是恶鬼,是等了我百年的爱人。“喂,引魂使。
”我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他们说,鬼嫁要和新郎一起,掌管阴阳秩序。
”他低头看着我,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嗯。”“那以后,这人间的公道,我们一起算?
”“好。”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上,冰凉的,却带着能融化一切的暖意。我知道,
从这一刻起,“鬼嫁”不再是耻辱的烙印,而是我最荣耀的身份。
那些欺我、辱我、害我的人,终会付出代价。而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会陪我一起,
看遍这人间烟火,守好这阴阳秩序。至于那些所谓的陪葬?不重要了。因为有他在的地方,
就是我的人间。引魂使的出现,如同黑暗中乍现的光,照亮了我原本被仇恨填满的世界。
可那些被玄门蒙蔽的众人,此刻还被蒙在鼓里,依旧用惊恐又厌恶的目光看向我。
“这孩子是鬼新娘,她身边的男人肯定是鬼!他们会给我们带来灾祸的!”人群中,
福利院的阿姨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对,
把他们赶走!不能让他们留在这儿!”几个平日里最爱欺负我的孩子,此刻也在一旁附和,
他们小小的脸上满是恐惧与盲从。我看着这些曾经对我恶语相向、拳脚相加的人,
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曾经的我,或许还会因为他们的话语而伤心、难过,可现在,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女孩了。引魂使微微皱眉,周身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
让周围的温度骤降。“无知之人,莫要再妄言。”他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像是从九幽地狱传来,吓得那些人纷纷闭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就在这时,
一道刺目的金光从远处射来,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身着绣着八卦图案的道袍,手持拂尘,脚踏七星步,缓缓走来。他的身后,
跟着一群同样穿着道袍的年轻人,个个神色肃穆。“孽障,还不束手就擒!”老者一声大喝,
声音中气十足,回荡在整个福利院上空。引魂使将我护在身后,
冷冷地看着老者:“玄门长老,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老者看到引魂使,脸色微微一变,
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引魂使,你本是冥府之人,为何要插手人间之事?
还与这鬼嫁纠缠不清!”4“她不是鬼嫁,”引魂使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她是鬼嫁血脉的正统传承者,肩负着平衡阴阳的使命。你们玄门为了一己私欲,编造谎言,
追杀鬼新娘,今日,便是清算之时。”老者冷哼一声:“清算?就凭你和这个小女娃?
当年你没能护住上一任鬼新娘,今日,你也别想护住她!”听到老者提起母亲,
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怒火。我从引魂使身后走出,直视着老者的眼睛:“当年你们害死我父母,
这笔账,我今天一定要讨回来!”老者看着我,
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乖乖跟我回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