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角丛林里的硝烟,是林北望世界里光熄灭前最后的样子。梁语诗满脸惊恐地扑过来,
下一秒她口中的血沫就喷在他的脸上。“北望,有埋伏,跑....”砰砰砰,三声枪响。
三朵血花在她胸口瞬间绽放,猩红、恐怖、痛!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满嘴鲜血的梁语诗,
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看着她嘴角止不住的鲜血。她最后这句话,像一枚炸弹,
炸穿了他的耳膜,也搅浑了他脑海中的影像。他脖子上的血沫一点点凝固干涸,
像一朵朵瞬间绽放的花。穿透的子弹像无形的楔子,狠狠钉进了林北望的内心深处,
再也拔不出来。他眼睁睁看着她眼中的光彩迅速流逝,最终凝固成一种空茫的灰。
她的手还保持着向前伸的姿势,指尖离他的裤脚只有几厘米。“不!!!
”他双眼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血色,目眦欲裂,右手死死的搂着梁语诗,左手掏出枪,
朝背后的方向胡乱的开枪。“老大快走啊。”红月和狼窝的兄弟死死拽着他往安全区域退,
他的视线依旧黏在她倒下的那片地面上。鲜血无声地蔓延,漫过她沾着灰尘的战术靴,此刻,
只剩下刺目的红。为掩护撤离的榴弹,发出一声巨响,隔绝了身后的硝烟与追杀,
却关不住他脑子里梁语诗最后的嘶吼。两天前,在狼窝的卧室里,梁语诗抱着他,
娇柔的说:“老公,等荆棘蔷薇的事结束了,我们要个孩子吧。
”而林北望当时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战术地图,只“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好”。
“老大!醒醒!对面的人追上来了!”红月带着哭腔的声音尖锐地刺入他混沌的大脑,
手指掐他的胳膊泛白。林北望背靠着冰冷粗糙的要塞铁皮门,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板,渗出的血珠顺着边缘流淌。他想起梁语诗以前总说:“北望,
别总自己扛,把自己逼得太紧会疼的。”现在,他真的疼了,从心脏最深处开始碎裂,
蔓延至四肢百骸,好似被人用钝刀,一点一点地凌迟。就连体内最深处的灵魂都在撕裂。
躲过了佣兵的追杀,到了黄昏,当他和红月几人从另一个通道绕回现场时,
丛林中只剩下满地狼藉。对方的人撤了,梁语诗的遗体已被总署的人抬走,焦黑的土地上,
只有一张沾了血的素描纸,孤零零地躺在她倒下的那片血泊边缘,纸上,
是她“望”字纹身的草稿。笔触很轻,边缘还留着反复用橡皮擦拭过的痕迹。
血渍浸润了纸张,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此刻却凝聚成一种让他窒息的死亡味道。他缓缓蹲下身,指尖在触碰到那张纸的瞬间,
如同被火焰灼烧,钻心的疼。纸上的血,仿佛还在诉说着她的不舍,
和她未完成的救赎和承诺。他将纸紧紧攥在手心,指腹反复地摩挲着那个“望”字。“语诗,
你还是那么认真,那么细心,连一个纹身草稿都要改了又改,是不是早就知道,
你没机会把它纹得更深更疼了?”荆棘蔷薇的余党像嗅到血腥味的野兽,
追杀了林北望三天三夜。雷声滚滚,当最后一颗子弹穿过暴雨的夜,
擦着他的手臂射进墙壁时,他所有的力气和意志终于耗尽。幸运的是,
狼窝的同伴终于找到了他。回到狼窝,他踉跄着,用肩膀撞开了狼窝基地那扇熟悉的门,
径直闯入了自己的房间,布满猩红的双眼毫无生机,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环境。
房间里还是他认为最安全的布局,曾经每次推开梁语诗,
都只会在这里消解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墙上挂着他们为数不多的合影,
台灯甚至都还亮着昏黄温暖的光,与他们的卧室壁灯是同一个款式,
仿佛只是在固执地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归来的人。他再也支撑不住,像一只木偶,
直挺挺地跌坐在地板上,向墙角不断地靠近。双手死死地抱着双腿,屈身在幽暗的角落里,
不断地颤抖。伤口的血早已浸透满是泥土破旧不堪的风衣,混合着冰冷的雨水,
在地面晕开一团团暗色的污渍。仇家无止境的追杀,失去挚爱的噬骨之痛。
让他连一个可以安心舔舐伤口的角落都没有。此间种种,化作了无数把尖刀,
反复地扎进他的心脏,连呼吸都带着撕扯般的剧痛。“银狼?”一个轻柔带着急切的声音,
从门口传来。是蓝玫瑰。她刚处理完其他受伤兄弟的伤势,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一进门就看到他像一只被断了脊梁的孤狼,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目光无神空洞。她走近了,
才看清他不是在发抖,而是在无声的哭。不是呜咽,而是从灵魂最深处挤压出来的破碎悲泣,
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污,在苍白的面颊上画出一道道狼狈的痕迹。在蓝玫瑰伸手过来的瞬间,
如同受惊的野兽般猛地向后缩去,猩红的双眼里充满了警惕与排斥。
“别碰我....”他的声音沙哑不成人声。蓝玫瑰的手僵在半空,
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绝望与自我放逐,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刺了一下,
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酸涩与....同病相怜。这个在地下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银狼”,
此刻脆弱得连抬起头的力气都没有。仇家还在外面的街头巷口徘徊,
可他现在却连一个能放心痛哭的地方都没有,梁语诗走了,
他连一个能给予他片刻温暖的拥抱都找不到。“我给你处理伤口。”她没有再试图碰触他,
转身去拿急救箱,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弟兄们还在外面拼命,
你的伤口不处理,出现意外会很麻烦。”林北望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
他从床下拉出一个铁盒,里面是二人为数不多的照片,将视线锁在铁盒里的照片上,
试图从那里汲取一丝虚幻的力量。蓝玫瑰蹲在他身边,
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剪开他被血黏在伤口上的风衣。那道伤口很深,几乎可见森森白骨。
当消毒水触碰到翻卷的皮肉时,他疼得浑身肌肉猛然绷紧,剧烈地一颤,却硬是咬着牙,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处理完伤口,窗外的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或许是失血过多,
或许是精神彻底崩溃,林北望发起了高烧。一道惊雷划过雨幕,震天霹雳响起。
林北望身子猛的一缩,意识在混沌与清醒的边缘挣扎,朦胧间他仿佛看到了那道心底的身影。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正在收拾东西的蓝玫瑰的手腕,滚烫的掌心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
他迷离的目光没有焦点,望着那被雷光映出的身影,声音飘忽不定:“语诗....是你吗?
别走....别走”蓝玫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揪紧,疼得她呼吸一窒。
理智在疯狂地敲响警钟,告诉她必须推开,必须纠正他这个危险的错误。可是,
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颊上未干的泪痕,感受着他抓住自己手腕的那份近乎绝望的力道。
那股源于自身不堪的过往的记忆,同他此刻脆弱状态的“共鸣”,
竟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怜爱”。那怜爱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间,瞬间扼杀了她的理智。
她没有挣脱,反而顺势坐在他身边冰凉的地板上,她撩了撩披肩的秀发,
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极其轻柔地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刻意将声线压得低柔,
模仿着记忆中梁语诗那温和又带着坚韧的语调:“我回来了,北望,我在。不走了,
就在这里。”得到了回应,林北望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滚烫的脸颊埋进她微凉的颈窝,灼热的呼吸烫得她一阵细微的战栗。
他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了过来,那股混合着血腥、雨水、硝烟和泪水咸涩的气味,
如同一个无形的茧,将她紧紧包裹。“语诗,
我爱你....好爱你....别离开我....占有我,
求你....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蓝玫瑰擦了擦眼底的泪,顺手关了房间的灯。
“嗯....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又一道惊雷划过夜空,
墙面上映出两道交缠的身影,她发出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的轻吟。后半夜,
林北望的高烧稍稍退去,陷入了极度不安的浅眠。蓝玫瑰侧躺在他身边,
望着这个他早已爱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想抽出被他枕得发麻的手臂,
这细微的动作却惊醒了他。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短暂的迷茫之后,
是骤然刺入瞳孔的冰冷和清醒。他看清了近在咫尺的脸庞,不是梁语诗,
清晰地回忆起自己之前那些糊涂的言行和此刻僭越的亲密。“滚开!
”他猛地一把将她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蓝玫瑰猝不及防。她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
就被他一把推开,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林北望自己则踉跄着退到墙角,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头,手指插入发间,
用力撕扯着头皮。他不再看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那双沾满血污和泥泞的手,
眼神空洞得骇人,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我脏了....我碰了她....我脏了!
我碰了蓝玫瑰,语诗,我脏了!”那声音里充满了滔天的自我厌弃和濒临崩溃的绝望。
蓝玫瑰撞到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疼痛,但看着他这副自我凌迟的模样,
那点肉体上的痛楚瞬间被更巨大的,源自灵魂共鸣的心痛所淹没。
他一遍遍重复的“我脏了”,像一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她心底最黑暗最耻辱的密室。
她想起了那个同样冰冷的雨夜,她被自己最为信赖的搭档,用蛮力按在储物间的铁皮柜上,
那个她曾视为战友的男人,在她耳边用最轻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这一步你迟早要迈出,
给别人不如给我,至少我们是搭档,我不会弄伤你。”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
那些长久以来深埋于心,对命运的厌恶,奇异地融合发酵,
最终化作了一种近乎残忍的释然和破罐破摔的勇气。她猛地从地上爬起,不再顾忌他的抗拒,
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藤蔓缠绕枯木,死死地抱住墙角的林北望。任凭他如何剧烈地挣扎,
如何用手肘无意识地撞击她的肋骨,她都咬紧牙关,死不松手。“对!我们脏了!
”她在他耳边嘶喊,声音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斩断所有退路的狠厉。“林北望,
你看清楚!梁语诗是光!是云上的人!我们呢?我们是从地狱污水沟里爬出来的虫子!
骨子里都浸着肮脏和血腥!她活着的时候,你就觉得你一身污泥配不上她!现在她为你死了,
你连怀念她都觉得自己是在玷污她的干净!
”林北望的挣扎因她这诛心之言而有了一瞬的凝滞。蓝玫瑰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的僵硬,
抱得更紧,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决绝,
如同在念诵一道共同堕落的契约:“但现在你身边是我!我也早就脏透了!从里到外,
没一处干净!所以,你不需要再绷着你那套干净的执念了!不需要再背着那沉重的负罪感了!
”她用力捧起他惨白布满泪痕的脸,强迫他那双空洞的眼睛看着自己:“我爱你,银狼。
从今往后,你不需要再把我当人看!你可以把我当成她的影子,随便你怎么作践!怎么糟蹋!
”“而我....我乐意!因为我也能同样作践你!我们可以互相撕咬!
一起在这泥潭里打滚,烂在一起!这才配得上我们!不是吗?”她的吻,
带着彼此唇间血与泪的咸涩气味,狠狠地、近乎啃咬地落在他的唇上。这不是安慰,
不是爱怜,而是一种宣告,一种拉着彼此共同坠入无间深渊的绝望烙印。
林北望僵硬的身体在她的话语和动作下,仿佛被某种黑暗的力量侵蚀瓦解。
一直紧绷的名为忠诚的弦,在着极致的痛苦和扭曲的共鸣前,在这充满诱惑的认同感面前,
砰然断裂。他不再挣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自暴自弃的毁灭性的回应。他反客为主,
动作带着惩罚的意味与自我放逐的疯狂,不再是寻找慰藉,而是用行动来确认彼此的肮脏,
确认这场命中注定的,共同的沉沦。他的泪水砸在她的脖颈、锁骨上,
心底的声音却像忏悔一样。“语诗,是我害了你,
我终究还是不配爱你....还是玷污了我本该纯洁的怀念。”“但这样也好,
像我这样从根子上就脏了的人,只配和她这样的同类,在地狱的烈火里互相焚烧,互相折磨。
”在混乱与沉沦的极致,一些被刻意遗忘的碎片,如同鬼魅般闪过林北望的脑海。
那是更早的年岁,那个叫秦薇的女人,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弟弟,
脱掉。让我看看你,今天有没有不乖。”那份被审视,被强行剥去尊严的耻辱感,在此刻,
与蓝玫瑰给予的践踏奇异般地重叠,让他感到痛楚,却又感到一种畸形的安心。原来,
他和她只配得上这样的对待。而蓝玫瑰,在混合着痛楚与一丝愉悦时,
眼前也恍惚闪过那个肮脏的铁皮柜前,那个压在她身上的面孔。曾经的极致耻辱,在此刻,
竟被她主动转化为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紧密连接的纽带。她猛然死死地扣住他的脖子,
疯魔一般地吼叫着:“银狼,你没吃饭吗?你还干净吗?为什么要这么小心?弄坏我啊。
我这么脏不值得你狠狠惩罚吗?”感受到他越来越粗暴的行为,
泪水滑落在她的脸颊:“看啊,我们都曾被无情地伤害过,污染过,现在,
你的泥潭里有了我,我的泥潭里有了你,挣扎吧,直到我们成为彼此唯一的肮脏的归宿。
”一丝莫名的兴奋让她的轻吟越来越重,伴随着雨夜的雷鸣达到顶峰。沉沦是需要代价的,
雨夜过后,林北望最终还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放逐。当总署的正式死亡证明送达时,
林北望正独自坐在卧室的地板上,铁盒打开放在膝头,
里面的照片已被他反复摩挲得边缘发皱,失去了原有的光泽。蓝玫瑰拿着刚刚确认的孕检单,
站在门口,手指用力地攥着纸张,指尖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她怀孕了。是那个扭曲又畸形,
混合着痛苦与堕落的雨夜产物。“银狼,我怀孕了。”她的声音很轻,
仿佛怕惊扰了这屋子里无处不在的另一个女人的幽灵。林北望摩挲照片的手猛地一顿,
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扫过她手中的单子,落在“阳性”两个字上。
大脑有瞬间的空白,随即,夕阳下梁语诗捧着他的脸:“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画面,
如同潮水般涌来。现在,机会以一种极其讽刺的方式来了,可是,身边该在的人,
却永远不在了。“语诗,我们终于有孩子了....可是,你不在了。
”“这个流淌着我肮脏血液的孩子,我该怎么面对他?”“又该怎么告诉他,
他本该有一个像你那样干净勇敢的妈妈。”他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苍凉,
笑着笑着,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滴在孕检单上,晕开了那冰冷的墨迹。“生下来,
叫....林念诗吧。”他抬起猩红的眼,目光却穿透了蓝玫瑰,望向虚空中的某个点。
蓝玫瑰安静地点了点头,没有说任何话,她早已预见到这个结果。她眼底闪烁着失落,
脸上却故作平淡:“念诗,很好的名字。他会永远记得他那位光芒万丈的语诗妈妈,
至于我这个生下了他的肮脏的女人,能陪在你身边就好。”林北望目光一滞,想要出言安慰,
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为了躲避荆棘蔷薇残余势力的疯狂报复,
也为了蓝玫瑰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又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逃离这个充满回忆,
却令人窒息的地方。他们前往,曾经梁语诗向往过的那座海外孤岛。岛很小,很荒凉,
只有一间被遗弃多年,破败不堪的渔民小屋。林北望像是赎罪般,沉默地修葺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