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信号丢失第一章:记忆雪花的噪音神经接入栓刺入后颈的瞬间,
冰冷的金属触感被汹涌而来的数据洪流彻底淹没。陈默的意识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
急速坠入那片被称为“记忆暗网”的混沌之域。这里悬浮着亿万碎片,
的笑声、褪色的气球、断臂的塑料兵人、融化蜡笔的刺鼻气味……它们在虚无中漂浮、碰撞,
最终沉入名为“遗忘”的冰冷深渊。他是“怀旧科技”公司的记忆修复师,
一个在数据废墟里打捞童年碎片的职业矿工。客户们支付高昂费用,
只为从这片浩瀚的、被“蚀忆”蠕虫悄然蛀蚀的废墟中,
打捞出清晰、完整、温暖如昨的昨日影像。他们渴求那份失落的慰藉,
却不知那些看似温情的画面深处,可能蛰伏着足以撕裂灵魂的数据怨灵。此刻,
他追踪着一个面容疲惫的中年女人丢失的片段:一扇老旧的、糊着绿色窗纱的木头窗户。
意识触须在光怪陆离的数据流中谨慎穿行,绕过那些闪烁着不祥暗紫色幽光的感染区。
女人的记忆逐渐清晰:夏夜蝉鸣,窗纱被微风吹拂的沙沙声,窗外摇曳的泡桐树影,
还有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茉莉,散发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核心影像触手可及。
毫无征兆。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重灰尘和金属锈蚀气息的数据乱流,
如同深海巨兽喷出的污血,猛地撞入他的意识!
窗、其他客户记忆中模糊的夏日庭院、旋转的纸风车——瞬间被这股污浊的洪流吞噬、覆盖。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画面。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画面。一台电视机。极其老旧,
笨重得像一个刷了绿漆的铁皮匣子。方方正正的显像管屏幕,此刻却一片灰白,
布满密集、跳跃、永不停歇的雪花点,发出无声却刺耳的“滋滋”噪音。
正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风靡千家万户的那种款式。屏幕下方,
几个简陋的银色机械按钮,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它突兀地矗立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
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陈默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他的意识,
被死死钉在那片疯狂躁动的雪花噪音上。那“滋滋”声并非来自画面,
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感知核心,像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反复刮擦着他的神经。“不!
” 他在意识的深渊里无声嘶吼,用尽全部意志力想要切断连接,
强行退出这片被污染的数据深渊。太晚了。“滋——啦——!
”一声尖锐、失真、仿佛信号被强行撕裂的电子噪音,如同濒死金属的哀嚎,
猛地穿透了数据与现实那层脆弱的屏障,无比清晰地、粗暴地灌入陈默现实中的耳膜!
这声音……来自客厅!陈默猛地睁开眼,一把扯掉后颈的连接线缆。
冰凉的金属接口带着皮肉被强行剥离的刺痛。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工作室那扇沉重的隔音门。
客厅的光线昏暗而浑浊。只有墙角那个巨大的、覆盖着深蓝色天鹅绒防尘罩的方形物体,
在发出持续而刺耳的“滋滋”声。防尘罩下,
正是那台属于他童年、本应早已报废的旧式显像管电视机。此刻,
那厚重的防尘罩正随着内部传出的噪音而微微颤动,
像一具覆盖着裹尸布的躯体在不安地抽动。陈默僵立在门口,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那“滋滋”的噪音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刷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童年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灰尘和铁锈的气味。他记得这台电视。
它是家里最昂贵、最神秘的物件。每次开机前那几秒预热时显像管发出的低鸣,
屏幕亮起前中央那个小小的、炽亮的橙色光点,都让幼小的他既兴奋又隐隐不安。
尤其是信号不好时,屏幕上骤然爆发的、充满整个视野的疯狂雪花点,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滋滋”噪音,总会吓得他捂住耳朵躲到母亲身后。
那雪花点构成的灰白深渊,仿佛随时会伸出什么东西。他更记得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他和小蕊蜷缩在沙发上,等着看一部动画片。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际,
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炸雷!几乎在同一瞬间,电视屏幕“啪”的一声彻底黑掉,
随即被狂暴的雪花噪音完全吞噬!小小的妹妹被那巨大的噪音和瞬间的黑暗吓得放声大哭,
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那晚之后,小蕊似乎就变得格外胆小,
尤其害怕这台电视突然爆发出的噪音。“滋滋——啦!”噪音骤然加剧,
打断了陈默混乱的回忆,像冰冷的锥子狠狠钻进他的太阳穴。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压下喉咙口的惊悸。必须弄明白!他冲到电视柜前,深吸一口气,
手指捏住了那深蓝色天鹅绒防尘罩的边缘。入手冰凉,布料上积年的灰尘味钻进鼻腔。
他猛地用力,将沉重的防尘罩整个掀开、甩到一旁!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弥漫开来。
那台老旧的、刷着暗绿色漆的铁皮匣子,彻底暴露在眼前。它沉默着,屏幕一片死寂的漆黑,
像一只闭上的独眼。刚才那刺耳的“滋滋”声,消失了。客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只有灰尘在微弱的光线下缓缓飘落。结束了?只是虚惊一场?
陈默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带着自嘲的疲惫呼出一口气。大概是神经接入的后遗症,
加上这该死的旧电器线路老化产生的杂音……这个念头尚未完全消散。“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清晰,如同老旧开关被按下的脆响,从电视内部传来。
陈默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注视下,那漆黑一片的方形屏幕中央,
一个细小、炽亮、如同针尖般的橙色光点,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那光点在死寂的黑暗中燃烧着,像一颗来自深渊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
**第二章:空屏的回声**那颗炽亮的橙色光点,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
牢牢钉在陈默的视网膜上。客厅里弥漫着掀开防尘罩后扬起的陈旧灰尘气味,
混合着旧电器特有的、淡淡的臭氧和金属锈蚀的味道。死寂被无限放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刚才那狂暴的“滋滋”噪音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这颗光点,在死寂中燃烧着不祥的预兆。
陈默僵在原地,四肢百骸灌满了冰冷的铅。
他认得这光点——这是这台老电视显像管预热时特有的标志!在他模糊的童年记忆里,
每次父亲按下那个沉重的电源开关后,都要等上好几秒,这光点才会亮起,
然后屏幕才慢慢被灰白的光晕充满……可现在,没有人按开关!这该死的机器,在自己启动!
光点持续亮着,像一颗永不熄灭的邪恶星辰。几秒钟,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
陈默的呼吸几乎停滞,恐惧攫紧了他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终于,
那光点周围的黑暗开始蠕动。不是亮起,而是像粘稠的墨汁被无形的力量搅动,
缓缓向四周晕染开一片混沌的、不断翻涌的灰白。雪花点!
密密麻麻、永不停歇地跳跃、闪烁、躁动,瞬间填满了整个屏幕!
“滋——滋——滋——滋——”那令人头皮发麻、神经撕裂的噪音再次爆发!
比之前在防尘罩下听到的更加清晰,更加狂暴!不再是隔着布料的沉闷,
而是***裸的、尖利刺耳的电子嘶鸣,如同无数只金属虫豸在疯狂啃噬着耳膜和脑髓!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浪冲得踉跄后退一步,死死捂住耳朵,但那噪音无孔不入,
直接钻进他的骨头缝里。他惊恐地瞪着那被疯狂雪花占据的屏幕,
灰白的光映亮了他惨白的脸。童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雷雨夜被巨大噪音和黑暗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而身边,
再没有可以让他躲藏的母亲。就在他被这纯粹的噪音地狱折磨得几乎崩溃时,
屏幕中央剧烈跳动的雪花点,毫无征兆地发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一点模糊的、黯淡的色彩,极其艰难地穿透了那片灰白的噪点风暴,
在屏幕中央挣扎着浮现出来。陈默的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他强迫自己放下捂着耳朵的手,
那刺耳的“滋滋”声依旧在持续,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点色彩死死攫住。
色彩在扭曲、变形,如同信号极差的劣质录像带。几秒种后,
一个极其模糊、边缘不断撕裂抖动的画面,艰难地在雪花噪音的海洋中稳定下来。
是一个房间。光线昏暗,陈设简陋。水泥地面,墙壁下半截刷着老式的绿色油漆。
一张蒙着塑料布的旧沙发。墙角立着一个竹壳暖水瓶。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这房间……这分明是他童年老房子的客厅!
每一个细节都和他记忆深处那个被时间尘封的角落严丝合缝!那竹壳暖水瓶,
他甚至记得它底部磕掉了一小块漆!画面依旧在剧烈地抖动、闪烁,覆盖着顽固的雪花噪点。
镜头似乎在极其缓慢地移动,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的视角,扫过蒙着塑料布的沙发,
扫过墙角那个竹壳暖水瓶……然后,转向了客厅通往里间的门框。陈默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又在下一秒冻结。
他死死地盯着那扇在扭曲画面中微微摇晃的门框。门框下,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
露出了一小角。一角褪色的、印着细碎小花的棉布裙摆。小小的裙角,安静地垂在阴影里,
随着画面的抖动而微微晃动。像一只停在暗处的、脆弱的蝴蝶。是小蕊!
是妹妹失踪那天穿的那条碎花裙子!“不……”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陈默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巨大的悲痛和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几乎将他撕碎。他想冲过去,
想砸碎那该死的屏幕,想把那个躲在门框阴影里的、小小的身影拉出来!
三十年前那刻骨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
那不断跳动的雪花噪点仿佛受到了某种***,骤然变得更加狂暴!
屏幕中央那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关于老客厅的画面,如同脆弱的肥皂泡,
猛地被撕裂、吞噬!灰白的雪花点重新占据了绝对统治。
刺耳的“滋滋”噪音再次成为唯一的主宰。但这一次,噪音中夹杂了别的东西。一个声音。
极其微弱,极其扭曲,断断续续,像是信号不良的广播,
又像是隔着厚厚的、结满冰霜的玻璃传来的呜咽。音调是幼童的,
但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冰冷的电子杂音,
平板得不带一丝活气:“…哥…哥…冷…好冷啊…”“滋啦——!
” 噪音猛地一个尖锐的拔高,淹没了后面的话语。陈默如遭雷击,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是小蕊!那声音!虽然扭曲失真,但那呼唤的方式,
那声“哥哥”……他绝不会认错!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他的骨髓。妹妹在喊冷?
在那片数据深渊里?在……那台该死的电视后面?
“滋…滋…看…见…我…了…吗…哥…哥…”声音再次挣扎着穿透噪音,更加清晰了一点,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的期待。“小蕊!!” 陈默再也无法抑制,
朝着那台嘶吼的电视机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巨大的悲恸,“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