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间的灼痛还未散尽，我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碎冰蓝的帐子。指尖触及的锦被带着熟悉的凉意，鼻尖萦绕着冷梅香，这是我初入宫时住的碎玉轩。

铜镜里映出一张尚带稚气的脸，眉尖还没染上后来的愁苦，眼角的细纹更是无影无踪。我抚上自己的脖颈，那里平滑温热，没有半点被毒酒灼烧的痕迹。

“娘娘，该起身了，今日是您晋封婕妤的第三日，按例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

绿萼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雀跃。我望着铜镜里那双茫然无措的眼睛，忽然想起前世她是如何为了护我，被乱棍打死，抛尸乱葬岗。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我回来了，回到了十七岁这年，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

“知道了。”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梳妆时，我选了件最素净的月白襦裙，卸下了头上所有的珠翠，只留一支银簪绾发。绿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按捺住了没说什么。她总是这样，永远顺着我的心意，哪怕知道这不合规矩。

去往昭阳殿的路上，宫道两旁的玉兰花正开得盛，洁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前世我咳出的血。我下意识地避开，裙摆却还是扫过那些落英，留下淡淡的痕迹。

“姐姐今日倒是素净。”

尖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丽嫔。前世她依附贵妃，没少给我使绊子，最后却也落得个被赐死的下场。

我停下脚步，屈膝行礼，动作标准得像个提线木偶：“妹妹见过丽嫔娘娘。”

“免礼吧。”丽嫔绕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眼里的讥讽毫不掩饰，“刚晋了位份就这般节俭，莫不是碎玉轩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拿不出来了？”

我垂着眼帘，指尖在袖中微微蜷缩：“臣妾只是觉得素雅些好。”

“哦？是吗？”丽嫔轻笑一声，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姐姐这张脸倒是越来越勾人了，难怪陛下前些日子总往你这儿跑。”

她的指甲尖利，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前世我定会羞愤难当，说不定还会出言反驳，落得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但现在，我只觉得麻木。

“娘娘说笑了，陛下只是体恤臣妾初来乍到罢了。”我平静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丽嫔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才松开手，冷哼一声：“希望姐姐能一直这么安分。”

看着她摇曳生姿的背影，我缓缓抚上自己的下巴，那里还残留着刺痛感。真好，痛是真实的，活着也是真实的。

昭阳殿内早已聚了不少人，莺莺燕燕环坐在贵妃两侧，低声说着话。看到我进来，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殿中跪下：“臣妾苏倾鸾，给贵妃娘娘请安。”

“起来吧。”贵妃的声音温柔得像春水，可只有我知道，这温柔底下藏着怎样的蛇蝎心肠。前世就是她，笑着递给我那杯毒酒，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谢娘娘。”我起身，垂手站在一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请安的过程枯燥乏味，无非是些家长里短，间或夹杂着几句对贵妃的阿谀奉承。我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玉镯，那是入宫时母亲给我的，说能保平安。可前世，它没能护住我，也没能护住苏家满门。

忽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声：“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起身跪迎，我也跟着跪下，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熟悉的龙涎香越来越近，我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来了。那个我曾交付真心，最终却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的男人。

“都起来吧。”

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缓缓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余光里，明黄色的龙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微风。

“今日倒是齐整。”顾昀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都在聊些什么？”

贵妃走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笑容明媚：“不过是些女儿家的闲话，倒是陛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刚处理完政事，过来看看你。”顾昀的声音柔和了些许，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耳膜生疼。

我记得，前世这个时候，他也常常来看贵妃，对她嘘寒问暖，赏赐不断。而我，不过是他偶尔兴起时才会想起的玩物。

“陛下对臣妾真好。”贵妃笑得愈发灿烂，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陛下，苏婕妤今日可素净了，您瞧瞧。”

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其中不乏幸灾乐祸。我知道，这是贵妃故意的，她就是要让我在陛下面前出丑。

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他的冷漠或是讥讽。然而，预想中的话语并没有到来。

“抬起头来。”

顾昀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着一种莫名的压力。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看到了他眼底的震惊和……痛苦？

是我的错觉吗？

前世的他，眼神永远是冷漠的，即使偶尔对我展露笑颜，也带着算计和疏离。可眼前的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翻涌的情绪，像要将我吞噬。

我下意识地避开目光，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陛下？”贵妃察觉到异样，轻声唤道。

顾昀回过神，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我身上，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苏婕妤今日……倒是别致。”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殿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谁都知道，陛下从不轻易夸赞后宫嫔妃，更何况是这种带着明显欣赏意味的评价。

我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他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新的试探？

“谢陛下谬赞。”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任何波澜。

顾昀盯着我看了片刻，忽然转身对贵妃说：“朕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

不等贵妃反应，他便径直朝殿外走去。经过我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极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晚上，朕去碎玉轩。”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我却如坠冰窟。

回到碎玉轩时，我的手脚依旧冰凉。绿萼端来热茶，担忧地看着我：“娘娘，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我接过茶盏，指尖却控制不住地颤抖，茶水溅出些许，烫在手上竟毫无知觉。

晚上他要来。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喘不过气来。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温存与背叛，那些甜蜜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我撕裂。

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绿萼，”我放下茶盏，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去把我梳妆匣里的那支金步摇取来。”

绿萼虽有疑惑，还是照做了。那支金步摇是我入宫时父亲给的，上面镶嵌的鸽血红宝石价值连城，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贵重物品。

“你拿着这个，去内务府找刘总管，”我将金步摇塞进绿萼手中，压低声音，“让他帮忙打点一下，我要一些能让人暂时昏迷的药，无色无味的那种。”

绿萼脸色骤变：“娘娘，您要这个做什么？这要是被发现了……”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我打断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记住，一定要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绿萼看着我决绝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走后，我独自一人坐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极了前世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我不能再对他动心，哪怕他今日的眼神再复杂，哪怕他说的话再暧昧。帝王的爱从来都是最廉价的东西，前世我已经领教过了。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囚禁了我一生的牢笼。

不知过了多久，绿萼终于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

“娘娘，办妥了。”她将纸包递给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刘总管起初不肯，后来见了步摇才松口，还说这药药性温和，只会让人睡上几个时辰，不会伤及性命。”

“我知道了。”我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收好，“你做得很好，这件事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奴婢明白。”

夜深人静时，碎玉轩外传来了脚步声。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端坐在桌前，桌上早已备好了酒菜。

顾昀走进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挥手屏退了所有人，包括绿萼。

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陛下，臣妾备了些薄酒。”我起身行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顾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太过灼热，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地避开了。

“为何总躲着朕？”他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臣妾不敢。”

“不敢？”顾昀轻笑一声，一步步朝我走来，“在你心里，朕就这么可怕吗？”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龙涎香，那曾让我无比迷恋的味道，如今却只让我感到窒息。

“陛下是天子，臣妾自然敬畏。”我垂着眼帘，不敢看他。

顾昀忽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与他对视。他的眼神深邃如海，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只是敬畏吗？”

我心脏猛地一缩，前世的记忆再次浮现。那时他也常常这样问我，而我总是笑着说，不止敬畏，还有爱慕。

可结果呢？

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他，他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语气也变得冰冷：“苏倾鸾，看着朕。”

疼痛让我清醒了几分，我迎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陛下想让臣妾说什么？”

顾昀愣住了，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的眼神闪过一丝受伤，随即又被冰冷取代：“你就这么不想见朕？”

“臣妾不敢。”我重复着这句话，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

顾昀盯着我看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发怒，他却忽然松开了手，转身走到桌前坐下，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喝酒。”他递给我一杯酒。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酒杯入手冰凉，就像我的心。

“你似乎……变了很多。”顾昀看着我，眼神复杂，“以前的你，从不会这样对朕说话。”

“人总是会变的。”我浅酌一口，酒液辛辣，呛得我喉咙发疼，“何况是在这深宫里。”

顾昀沉默了，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晕，竟显得有些落寞。

我看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压了下去。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可能会有后悔的时候？

“陛下，夜深了，臣妾为您宽衣吧。”我放下酒杯，起身走到他面前，手里悄悄握紧了藏在袖中的药粉。

只要将这药粉撒进他的酒里，他就会睡去，我就能暂时安全了。

顾昀抬头看着我，眼神深邃：“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我心中一紧，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平静：“陛下说笑了，能伺候陛下是臣妾的福气。”

“福气？”顾昀轻笑一声，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在你心里，伺候朕真的是福气吗？”

他的力道很大，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我强忍着疼痛，眼神却依旧冰冷：“陛下是天子，能伺候陛下自然是福气。”

“苏倾鸾！”顾昀猛地将我拽进怀里，紧紧抱住，“你看着朕，告诉朕，你到底在怕什么？”

他的怀抱很温暖，带着熟悉的气息，让我几乎要沉溺其中。可前世临死前的痛苦再次涌上心头，我猛地清醒过来，用力推开他。

“陛下请自重！”我后退几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厌恶。

顾昀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不解：“绾绾，你到底怎么了？”

绾绾……这个久违的昵称像一把尖刀，狠狠刺进我的心脏。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能哭，苏倾鸾，你不能再哭了。

我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眼泪逼了回去，声音也变得冰冷：“陛下，时辰不早了，若是陛下不想歇息，臣妾就先告退了。”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顾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就这么……不想见朕吗？”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臣妾不敢。”

“不敢？”顾昀冷笑一声，“在你心里，朕就只是你的陛下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罢了，你早些歇息吧，朕……回去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我紧绷的身体终于垮了下来，沿着门框缓缓滑坐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顾昀，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你为什么要给我希望？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你又让我如何面对那些刻骨铭心的伤痛？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绿萼发现我，将我扶回床上。

接下来的几日，顾昀没有再来碎玉轩，也没有再召我去任何地方。我像个透明人一样，在碎玉轩里过着平静的日子。

可我知道，这平静只是暂时的。

我开始暗中计划离开。我让绿萼悄悄变卖了一些不太起眼的首饰，换了些银两。又借着散步的名义，熟悉宫里的路线，寻找可能的突破口。

这并不容易，皇宫守卫森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娘娘，您最近总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绿萼担忧地看着我。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愧疚。如果我走了，绿萼怎么办？她是苏家的家生子，我若是逃跑，她必定会受到牵连。

“绿萼，”我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绿萼愣住了，随即脸色苍白：“娘娘，您说什么胡话呢？这可是皇宫，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是说如果。”我看着她的眼睛，“如果有机会，你愿意跟我离开吗？”

绿萼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坚定：“娘娘去哪，奴婢就去哪。”

我的心忽然一暖，有这样一个人陪着我，或许这条路也不会那么难走。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以为顾昀会就此放过我，可我错了。

那天我正在御花园散步，忽然听到一阵争吵声。走近了才发现，是丽嫔和一个小太监在争执。

“你说什么？那支金步摇你找不到了？”丽嫔的声音尖锐刺耳。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回娘娘，奴才真的找遍了，都没找到……”

“废物！”丽嫔一脚踹在小太监身上，“那可是陛下赏我的东西，要是找不回来，我扒了你的皮！”

我心中一动，那支金步摇我认得，是前几日顾昀赏给丽嫔的，据说价值不菲。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匆匆跑来，在丽嫔耳边低语了几句。丽嫔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眼神恶狠狠地朝我这边看来。

我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要离开。

“苏婕妤，站住！”丽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身，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丽嫔娘娘有事吗？”

“我的金步摇不见了，”丽嫔一步步朝我走来，眼神不善，“听说你方才就在这附近，是不是你拿了？”

我心中冷笑，果然是冲着我来的。

“娘娘说笑了，”我微微屈膝，“臣妾虽不才，还不至于做出这等偷窃之事。”

“哼，谁知道呢？”丽嫔上下打量着我，“你刚入宫就晋了位份，说不定是嫉妒本宫得了陛下的赏赐，才出此下策。”

“臣妾没有。”我平静地看着她，“娘娘若是丢了东西，尽可让侍卫搜查，相信很快就能找到。”

“好啊，”丽嫔冷笑一声，“那就别怪本宫不客气了。来人，给我搜！”

她带来的宫女立刻就要上前，绿萼挡在我面前，厉声喝道：“放肆！我家娘娘是陛下亲封的婕妤，你们也敢动？”

“一个失宠的婕妤罢了，有什么不敢的？”丽嫔根本不把绿萼放在眼里，“给我滚开！”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谁敢动她？”

顾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脸色阴沉得可怕。

丽嫔看到顾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忙跪下：“臣妾参见陛下。”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整个御花园瞬间安静下来。

顾昀没有看任何人，径直朝我走来，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你没事吧？”

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臣妾没事，谢陛下关心。”

我的反应似乎让他有些受伤，他的眼神暗了暗，随即转向丽嫔，声音冰冷刺骨：“你在做什么？”

“陛下，臣妾……臣妾的金步摇不见了，怀疑是苏婕妤拿了……”丽嫔吓得瑟瑟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

“哦？”顾昀挑眉，目光落在我身上，“你拿了吗？”

我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臣妾没有。”

“朕相信你。”顾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丽嫔，你的金步摇不见了，自有侍卫去查，不必惊扰了苏婕妤。”

丽嫔不敢置信地看着顾昀：“陛下，您怎么能……”

“怎么？”顾昀眼神一冷，“你是在质疑朕的决定？”

“臣妾不敢。”丽嫔吓得连忙低下头。

“不敢就好。”顾昀冷哼一声，“念在你也是一时情急，这次就不罚你了，回去闭门思过吧。”

“谢陛下。”丽嫔咬着牙，不甘心地离开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御花园里只剩下我和顾昀，还有几个侍卫。

“多谢陛下解围。”我屈膝行礼，语气依旧冰冷。

顾昀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就这么……不想理朕吗？”

我沉默着，没有回答。

“绾绾，”他忽然伸手想要触碰我的脸颊，我下意识地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充满了受伤和无奈：“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朕？”

相信你？顾昀，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前世你亲手将我推入地狱，看着我喝下毒酒，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如今你却告诉我，让我相信你？

“陛下，”我抬起头，眼神冰冷，“臣妾累了，想回去歇息了。”

顾昀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点头：“好，朕送你回去。”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回到碎玉轩，我正要行礼告退，顾昀忽然开口：“绾绾，前世的事，是朕错了。”

我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果然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