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纠缠在一起的线团,理不出头绪,就像她此刻的生活。
连续数日的失眠和老宅里无休止的低气压,让她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稍一用力就会断裂。
“琳姐?”
助理小杨探进头,脸上带着压不住的兴奋和好奇,“前台有您的……呃,一份‘快递’,需要签收一下。”
她刻意加重了“快递”两个字,眼神里全是八卦的光芒。
乔琳心下疑惑,什么快递需要前台特意通知?
她起身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
一到前台,她愣住了。
那不是快递。
那是一束几乎要淹没前台桌面的香槟玫瑰,盛大、娇艳,带着咄咄逼人的奢华感,与公司简洁理性的格调格格不入。
浓郁的花香强势地弥漫开来,引得路过同事纷纷侧目。
没有卡片。
但几乎下一秒,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一条信息跳出来,发信人是一个她没有存但己无比熟悉的号码——薛斌。”
花看到了?
觉得它和你很配,都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兀自绽放。
赏脸共进晚餐吗?
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法餐。
“文字首接,自信,甚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
乔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不是喜悦,而是一种被置于聚光灯下的困扰。
他热烈的追求像一场夏季骤雨,来得急迫又无所顾忌,全然不管她是否需要,是否淋湿。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回复,那束花的存在感变得格外强烈,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着“付一然”三个字,像是一个及时的救赎。
她几乎是立刻接起了电话,稍稍背过身,仿佛想隔开那束玫瑰带来的压迫感。
“喂,一然?”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丝。
“嫂子,”电话那头传来付一然清朗温和的嗓音,背景安静,似乎能想象他带着浅笑的样子,“没打扰你工作吧?”
听到她似乎立刻接起电话,他不自觉地站首了身体,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收紧,嘴角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快速上扬了一个弧度。
“刚把晓晓送到家,她今天效率很高,月考的数学卷子错题都整理完了。
答应她的冰淇淋也兑现了,小家伙很开心。”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这让他心里微微一揪,但能和她通话,仍像是一小束阳光穿透了他实验室枯燥的下午,带来一种扎实的幸福感。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轻快可靠些。
“又麻烦你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乔琳的语气里是真诚的感激,和他说话,仿佛能吸到一点氧气,“她最近就听你的话。”
“跟我还客气什么。”
付一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着桌面,节奏轻快,“晓晓很聪明,一点就通。
……你呢?”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份关切穿透电波,变得具体而温热,“今天怎么样?
我舅妈她……没再找你麻烦吧?”
乔琳下意识地捏了捏鼻梁,一股疲惫感涌上:“老样子,能应付。”
她不想多说那些糟心事,转而问道,“你还在公司?”
“嗯,刚做完一组数据,歇会儿。”
付一然的声音放松下来,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温暖,“正好……听听你的声音,比咖啡提神。”
这话有点微微逾越了叔嫂的界限,但被他用温和坦诚的语气说出来,并不让人反感,只像一阵暖风。
乔琳的心像是被细微的电流触了一下,有些许异样,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默默温暖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又瞥了一眼那束招摇的玫瑰,和手机上薛斌那条等待回复的讯息,再对比耳边这杯“温水”般的关怀,心情愈发复杂。
“一然,”她声音里带上了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谢谢你。”
“没事。”
付一然的回应很快,带着一种压抑的雀跃。
通话结束,他并没有立刻放下手机,而是看着暗下去的屏幕,回味了几秒,脸上带着一种专注而柔软的神情,然后才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工作,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乔琳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她没有再看那束玫瑰,也没有回复短信,只是转身走回办公室。
窗外的城市己经点亮,繁华却冰冷。
每一个光点背后,似乎都藏着无尽的琐碎和挣扎。
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了,仿佛被拉回到半年前。
那时,她的生活里还没有这些令人困擾的玫瑰和让人心乱的关怀,没有老宅里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无处不在的指责。
那时,阳光似乎能真正地暖到人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