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域风歌

北境的初夏，天空总笼罩着幽灰色的云幕。

沉重的风自远方雪山吹来，夹杂着湿冷与尘埃，拂过边疆小镇破旧的青瓦屋檐，也吹动着沈归鸿的衣袂。

他立在镇口斑驳的石狮旁，目光沉静，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在聆听这片土地的心跳。

小镇名叫雁回，几乎己被世人遗忘。

石板路两侧的民居低矮破败，街头巷尾弥漫着淡淡的雾气，仿佛整个小镇都被一层柔纱笼罩。

沈归鸿披着一身深青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柄旧剑，剑柄上缠着一缕旧红线，是母亲亲手系上。

他的神情刻着北方人的坚毅，眉宇间却带着隐隐的愁色。

镇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有老者倚门而立，见到生面孔的沈归鸿，纷纷侧目低语。

沈归鸿却不以为意，他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自父兄失踪后，他己在北境游荡多时，从一镇问到一村，从一村问到一寨，始终未能寻得只言片语的线索。

但沈归鸿坚信，他们的失踪绝非偶然，背后必有隐情。

“前面就是镇上的‘醉月楼’了。”

领路的少年名叫小虎，十六七岁的年纪，皮肤被风沙晒得黝黑，神情机警。

他是沈归鸿在镇口雇的向导，得了几个铜板，便乐呵呵地领路。

“客官要找人打听消息，这里最是热闹。”

沈归鸿点头，目光依然巡视着西周。

他并未抱太大希望，却也不愿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醉月楼果然热闹。

虽然外头冷清，楼内却灯火通明，酒香肉香交杂着北地特有的烈辣气息。

堂中坐着不少商贾、猎户，甚至还有披刀带剑的异族汉子。

沈归鸿要了个角落的位子，吩咐小虎自去歇息，自己则静静观察着人群。

“小二，来壶酒，再上一碟牛肉。”

沈归鸿声音低沉，带着威严。

店小二应声而来，将酒菜摆上。

他给沈归鸿添酒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客官是外地来的吧？

最近边疆不太平，您可得小心些。”

沈归鸿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听说前些日子，这里失踪了不少人？”

小二神色微变，忙压低声音：“嘘，这事儿可不能大声说。

前阵子，镇西头的猎户老杨一家夜里就没了声息，第二天只剩下一地乱草。

还有前些年的巡防军，进了迷雾林，再没回来。”

“迷雾林？”

沈归鸿皱眉。

小二低头擦桌，声音更低了：“镇外西北边，那地方自打老辈子起就不吉利。

有人说那里有鬼，也有人说是被什么妖邪盯上了。

反正没人敢靠近。

听说，最近雾气更重了，连日头都被遮住了。”

沈归鸿沉吟片刻，从怀中掏出一块碎银悄悄塞给小二，“镇上可还有别的传闻？”

小二眼睛一亮，忙收下碎银，凑近道：“客官，您不是本地人，还是劝您早些离开。

这镇子里近来怪事频发，夜里常有哭声，野狗也不敢靠近西北角。

有人说，是有人触犯了‘禁域’的规矩……禁域？”

沈归鸿的心骤然一紧。

“是啊，就是西北那片迷雾林。

听说很久很久以前，那片林子里住着什么不属于人间的东西。

每隔几年，林子就会出来‘索命’。

咳……这些都是老人们的传说，是真是假谁也说不清。”

小二说完，便赶紧转身招呼别的客人去了。

沈归鸿端起酒杯，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心事愈加沉重。

迷雾林、禁域、失踪的人……他父兄会不会也是因为这里的禁忌，才一去不返？

正沉思间，楼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街头巷尾的人群纷纷聚拢，夹杂着低声惊呼。

沈归鸿眉头一皱，起身快步走到门口，只见几个猎户正合力抬着一具血迹斑斑的身影进来。

“快让开！

她还活着！”

猎户们大声呼喊。

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

那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身上满是泥土和血污。

她的脸色苍白，唇角沁着血迹，怀里紧紧抱着一把弯刀。

“柳瑶！”

有人认出了她，惊呼出声。

沈归鸿心头一震。

他认得这个名字，柳瑶是镇上有名的女猎户，胆大心细，曾独自进过迷雾林。

数日前她也失踪了，今日却带伤归来。

柳瑶被安置在醉月楼二楼的厢房。

镇上的郎中很快赶来，却摇头叹息，“她伤得太重，气息微弱，怕是熬不过今夜。”

沈归鸿站在门外，目光沉沉。

他轻推房门，见柳瑶正半昏半醒，嘴里喃喃自语。

沈归鸿走近床榻，低声道：“柳姑娘，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你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柳瑶听见声音，睫毛微微颤动。

她艰难地睁开眼睛，目光迷离地看着沈归鸿。

许久，她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林子……禁域……那里有……影子……黑影……”她的指尖死死攥住弯刀，嘴唇颤抖着，“他们……都被带走了……只有我逃出来，千万……别靠近禁域……”说完这句话，柳瑶的手无力地垂下，陷入了昏迷。

沈归鸿站在床边，望着柳瑶苍白的脸庞，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迷雾林，禁域，黑影，这些词语如同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划过他的心头。

他知道，父兄的失踪绝非偶然，所有谜团的答案，都隐藏在那片禁忌的迷雾之中。

夜幕降临，雁回镇被黑暗与雾气彻底包围。

沈归鸿坐在床榻旁，久久未动。

他的目光越发坚毅，仿佛在这一刻己下定决心。

明日，便是踏入禁域的开始。

——第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