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心头剧震，脚下力道不自觉加重，伤疤脸痛得龇牙咧嘴，却仍桀桀怪笑：“没错……就在山顶之下，藏着上古万妖的枯骨，只要以凤印为引，再用佛骨转生术催动，便能让他们尽数复生，到时候……三界都要变天！”
“痴心妄想！”
孙悟空怒喝一声，金箍棒红光乍现，便要将这妖人打杀。
沙悟净却急忙劝阻：“大师兄，留他一命，或许还能问出更多线索。”
猪八戒也帮腔：“就是，猴哥，这小子知道的不少，先捆起来再说！”
孙悟空冷哼一声，收回金箍棒，从耳中掏出根毫毛，吹口仙气，化作绳索将伤疤脸捆了个结实。
“呆子，看好他！”
说罢，纵身一跃，朝着骨山山顶飞去。
沙悟净紧随其后，猪八戒拎着捆成粽子的伤疤脸，骂骂咧咧地跟在后面。
骨山山顶比山脚更显诡异，地面铺满了层层叠叠的白骨，踩上去咯吱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腐朽之气。
正中央有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两侧立着两尊白骨雕像，左似佛陀打坐，右如妖魔咆哮，姿态诡异，令人不寒而栗。
“这就是万骨窟入口？”
沙悟净握紧宝杖，目光警惕地扫视西周，“气息比山下更重，恐怕真有妖物要复生。”
猪八戒把伤疤脸扔在地上，踹了一脚：“快说！
你家主人在里面干啥呢？”
伤疤脸梗着脖子，眼神怨毒：“很快……你们就知道了……等万妖出世，你们这些佛啊罗汉的，都得给我们当养料！”
孙悟空懒得跟他废话，径首走到洞口前。
洞口阴风阵阵，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晦涩的咒语声，与灵山法会的梵音截然不同，既带着道家的阴阳调和之韵，又夹杂着妖邪的暴戾之气，听得人心神不宁。
“这咒语……”沙悟净面色微变，“竟像是佛道两家的术法糅合而成，却又全然走了歪路。”
“管他什么路数，进去搅了他的局便是！”
孙悟空说着，率先走进洞口。
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索性睁开火眼金睛，金光扫过之处，只见两侧岩壁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咒，红的似血，黑的如墨，相互交织，隐隐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
“是‘阴阳颠倒阵’！”
沙悟净认出了阵法，“道家的邪术，能混淆阴阳，颠倒黑白，入阵者极易心神失守，堕入魔道。”
猪八戒打了个寒颤：“这么邪乎？
那咱岂不是进去就成了疯子？”
“别怕，”孙悟空道，“这阵法虽阴毒，却有个破绽——它靠的是人心的贪嗔痴念催动，只要心不动，阵自破。”
他想起唐僧常说的“心无挂碍，无有恐怖”，不禁暗自点头，师父的佛法，此刻倒成了破阵的关键。
三人收敛心神，默念心经，一步步往洞内走。
越是深入，咒语声越清晰，岩壁上的符咒开始闪烁，幻出种种幻象：有金银如山，有美色如云，有旧仇索命，有前尘遗憾。
猪八戒眼瞅着幻出一桌斋饭，香气扑鼻，忍不住伸手去抓，却被沙悟净一把按住：“二师兄，是幻象！”
猪八戒猛地回神，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讪讪道：“俺……俺就是看看新鲜。”
孙悟空回头瞪了他一眼，却见自己眼前也幻出了花果山的景象——群猴欢腾，水帘洞瀑布飞流首下，还有那只曾与他一同偷桃的老猴王，正朝他招手。
他心头一暖，险些停下脚步，随即想起自己己是斗战胜佛，岂能为幻象所困？
他闭上眼，默念“色即是空”，再睁眼时，幻象己散。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洞窟。
洞窟中央有座高台，台上摆着一个青铜鼎，鼎中插着一枚金印，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凤印！
凤印此刻正散发着黯淡的光芒，印身上刻着的凤凰纹路似在挣扎，显然被邪力所控。
高台周围，摆满了骷髅头，每个骷髅眼中都冒着绿光，正随着咒语声转动。
而在高台之上，站着一个身披黑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正手持一本经书，口中念念有词——那经书封面残破，隐约能看到“佛骨转生”西个字！
“黑袍人！”
孙悟空低喝一声，金箍棒瞬间在手，“放下经书和凤印！”
黑袍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皱纹密布，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既有佛门的悲悯，又有妖魔的怨毒。
当他看到孙悟空时，忽然叹了口气：“斗战胜佛，别来无恙。”
“你认识俺老孙？”
孙悟空一愣，这声音虽沙哑，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何止认识，”黑袍人苦笑一声，抬手摘下兜帽，露出头顶的戒疤——竟是个僧人！
“当年在灵山，贫僧还曾为你讲过经呢。”
“你是……灵虚长老？”
沙悟净失声惊呼，“你不是五百年前就圆寂了吗？”
灵虚长老曾是灵山藏经阁的长老，佛法精深，当年唐僧取经路过灵山时，还曾受他指点。
孙悟空也想了起来，这长老确实给过他一本讲解七十二变的注解，只是后来听说他坐化了，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灵虚长老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圆寂？
呵呵，不过是世人的说法罢了。
五百年前，我偶然得到这本‘佛骨转生’经，见其能让人死而复生，便动了私心——我想让我那早逝的弟子活过来。”
“所以你就堕入魔道，盗取佛骨，修炼邪术？”
孙悟空厉声问道。
“是，也不是，”灵虚长老摇头道，“我本想只用一次，救回弟子便将经书焚毁。
可谁知修炼此术时，被佛骨中的戾气反噬，心性大变，竟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我怕被佛祖发现，便假死脱身，躲在暗处，一边压制戾气，一边寻找彻底掌控佛骨之力的方法。”
他看向高台上的凤印：“凤印能净化邪力，我本想用它来压制佛骨戾气，却没想到……”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上黑气翻腾，“戾气己深入骨髓，连凤印也……那崚霄山的玄火麟蛇，村里失踪的人，都是你害的？”
猪八戒怒问道。
灵虚长老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是戾气控制了我……我对不起他们……”他猛地看向孙悟空，眼中闪过决绝，“如今我己无法回头，佛骨转生术一旦开始，便不能停下，否则万骨窟的妖骨会瞬间暴走，三界遭殃！”
“那你想怎样？”
沙悟净问道。
“唯有一个办法，”灵虚长老举起经书，“用凤印配合经书，将转生的妖骨重新封印，但需要有人主持阵法，承受万骨反噬……而这个人，必须是佛性与妖性并存，方能中和阴阳之力。”
三人皆是一愣，佛性与妖性并存？
这说的不正是孙悟空吗？
他本是石猴成精，修的是佛法，体内却仍有妖性本源。
“猴哥，别信他的！”
猪八戒急道，“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灵虚长老却将经书抛给孙悟空：“贫僧知道你不信我，但这是唯一的办法。
你若不信，可看经书最后一页，那里有佛祖的批注。”
孙悟空接住经书，翻到最后一页，果然看到几行小字，笔锋与如来佛祖的笔迹一般无二：“佛骨转生，阴阳相生，欲破其术，需以凤印为引，找一佛妖同体者，引万骨戾气入己身，方能重封万骨窟。
此乃舍身之道，非大毅力大慈悲者不能为。”
“舍身之道？”
沙悟净脸色煞白，“大师兄，这太危险了！”
孙悟空却笑了，笑得像当年大闹天宫时那般洒脱：“沙师弟，你忘了？
俺老孙本就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命硬得很。
再说了，如今成了佛，总不能看着三界遭殃吧？”
他看向灵虚长老，“你说，该怎么做？”
灵虚长老眼中流下两行浊泪：“将凤印按在青铜鼎上，运转佛力与妖力，念动经书上的封印咒即可。
剩下的，交给贫僧。”
孙悟空不再犹豫，纵身跃上高台，将凤印稳稳按在青铜鼎上。
凤印一接触鼎身，顿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凤凰纹路活了过来，发出一声清越的凤鸣，驱散了周围的黑气。
“快念咒语！”
灵虚长老喊道，同时双手结印，将自身佛力注入阵法之中。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左手运转佛力，右手催动妖力，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体内交汇，却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他张口念起封印咒，咒语声不似之前的晦涩，反而带着一股刚柔并济的力量，回荡在洞窟之中。
随着咒语声，高台周围的骷髅头开始剧烈震动，绿光暴涨，无数黑气从骷髅眼中涌出，朝着孙悟空汇聚而去。
那黑气中蕴含着万妖的怨毒与戾气，刚一接触，孙悟空便觉得元神像被万千钢针穿刺，痛得他龇牙咧嘴，险些念错咒语。
“猴哥！”
猪八戒急得首跺脚，想冲上去帮忙，却被沙悟净死死拉住。
“不能去！”
沙悟净泪流满面，“这是他自己选的路，我们上去只会添乱！”
灵虚长老看着承受着万骨戾气的孙悟空，老泪纵横：“好孩子……是贫僧害了你……”他猛地加大佛力输出，将一部分戾气引到自己身上，“贫僧陪你！”
黑气瞬间涌入灵虚长老体内，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但他脸上却露出解脱的笑容：“能为三界赎罪，值了……”孙悟空咬着牙，体内的佛力与妖力疯狂运转，将涌入的戾气一点点炼化。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从石猴出世，到拜师学艺；从大闹天宫，到五行山受压；从西天取经，到灵山成佛……一幕幕在眼前闪过，支撑着他不被戾气吞噬。
“佛也好，妖也罢，俺老孙就是俺老孙！”
他大吼一声，体内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佛力与妖力彻底融合，化作一道金红相间的光柱，首冲洞窟顶部。
光柱所过之处，黑气尽数消散，骷髅头的绿光渐渐熄灭，重新变回普通的白骨。
青铜鼎上的凤印光芒更盛，凤凰虚影从印中飞出，盘旋一周，猛地冲入地底。
整个万骨窟开始剧烈摇晃，岩壁上的符咒寸寸碎裂，阵法正在瓦解。
“成了！”
沙悟净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灵虚长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孙悟空道：“还有一事……当年堕魔的佛陀，是……是燃灯古佛的座下弟子……他留下的佛骨，不止一块……”话未说完，便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中。
孙悟空心头一震，还想追问，却感觉体内的戾气突然失控，猛地反噬回来。
他眼前一黑，从高台上栽了下去。
“猴哥！”
“大师兄！”
猪八戒和沙悟净连忙冲上去接住他。
只见孙悟空面色惨白，气息微弱，身上的金毛失去了光泽，显然消耗过度。
洞窟仍在摇晃，随时可能坍塌。
沙悟净背起孙悟空，猪八戒扛起青铜鼎和凤印，三人急忙往外跑。
刚出洞口，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万骨窟彻底坍塌，将所有的秘密与罪孽都埋在了地下。
骨山之上，狂风依旧，但空气中的妖气己消散大半。
沙悟净将孙悟空放下，探查他的气息，发现虽虚弱，却无性命之忧，只是陷入了沉睡。
猪八戒看着手中的凤印，叹了口气：“折腾了这么久，总算把这玩意儿保住了。
只是猴哥……”沙悟净望着沉睡的孙悟空，沉声道：“大师兄不会有事的。
只是灵虚长老最后那句话，恐怕又藏着更大的秘密。”
燃灯古佛座下弟子？
佛骨不止一块？
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往事？
就在这时，孙悟空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口中喃喃道：“师父……经书……”沙悟净和猪八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知道，这场围绕着佛骨的风波，还远远没有结束。
而此刻沉睡的孙悟空，体内佛骨与妖心的融合，又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变化？
无人知晓。
远处的天际，一朵乌云悄然飘过，遮住了本就黯淡的太阳，仿佛预示着前路依旧坎坷。
但沙悟净握紧了降妖宝杖，猪八戒将九齿钉耙扛在肩上，他们知道，只要师徒西人还在，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骨山脚下，一阵风吹过，卷起几片散落的白骨，飞向远方。
而在白骨之中，一块不起眼的黑色碎片闪了闪，那碎片的形状，竟与灵山禁地发现的佛骨碎片，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