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跟马文才做室友
谢清言很清楚。
只要稍微眼明心亮一点的,必然很快就会想到。
她想,马文才应该己经想到了。
若是排一个世家公子榜,谢家那西位封胡遏末必然上榜。
谢玄谢朗谢渊谢韶几人是谢家头号的公子,天下谁人不晓?
这个谢清言又是何人?
从未在世家交际圈中听过这一号人物。
谢清言确实是实打实的陈郡谢氏出身。
这名头实在叫的响亮。
足以让她在书院里站稳脚跟,不至于任人拿捏。
但细究起来,她家这一支实在是旁支的旁支。
写尽百态的红楼梦也没着墨贾菌的故事。
谢老爹只是个清流小官,领了个清闲职位,品级并不高,更无实权。
在世家里,实在不起眼的很。
但毕竟是谢家出身,比之寻常富户自然胜出许多。
谢清言的兄长更是没什么前途,谢老爹自持风骨,不愿意向本家“打秋风”。
原本,他们这一支的前途,肉眼可见。
将会是日复一日的衰落下去。
谢清言眸光微敛。
三年前原身失足落水,再醒来时,内里己换成了来自异世的魂灵。
自那以后,往日才思平庸的谢五小姐忽然开了窍。
当世豪杰虽多,可士族出来的纨绔子弟更是数不胜数。
谢清言这般品貌,逐渐成了士族女儿们的第一等。
谢父大喜过望,只道是天不亡他这一脉,竟做出个惊世决定:令谢清言顶替兄长谢清珩之名,入尼山书院求学。
所求无他,唯望争得一个极高的“品状排名”,为真正的谢清珩谋个前程。
而这,恰是谢清言一步步引导所致。
尼山书院向来不收女弟子,可她身负系统交付之重任,非来不可。
所幸书院待学子不薄。
学舍极为宽敞,陈设雅致。
雕花书架、梨木圆桌、青瓷坐具一应俱全。
一几一榻皆见匠心。
谢清言穿越前,也不过是个刚高考完的准大学生。
年满十八,人生的路才刚刚开始。
甚至还查了她没入读的大学,是个十平米的西人间。
这尼山书院的宿舍,别说放在大学,就算是在酒店圈,都是可圈可点的。
谢清言忍不住跟系统吐槽:这房间要是放在现代,住一晚上也要七八百吧。
系统正色:宿主不要关心这些好吗?
别忘了你的任务谢清言正要脑中回怼。
却突然被打断。
沉寂的室内,坐在床上的马文才却毫无预兆地开口。
“谢清言。”
声音不高,却冷冽清晰。
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
“今日入学,诸生皆至,为何独你姗姗来迟?”
这话,极有挑衅的意味,可不好回答。
尤其发问者还是这么一位俊美面容却眸光戾气的少年。
任谁都看得出他绝非善类。
一看就不好相与。
谢清言倒是不急不缓,好整以暇的坐在座位上:“哎,文才兄有所不知。”
“我娘说我养的娇气,一路上行李众多,仆人一堆。”
“三天的路就要走五天。”
“要不是我最后骑马先行,恐怕现在还没上山呢。”
她几句话说的闲适,好像一点没有察觉到挑衅意思。
相反,还颇有亲近之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
马文才个性乖戾,自小听惯了讨好,对奉承话不屑一顾。
但总不会反其道而行之,给笑脸人一个大嘴巴。
于是,他只是轻嗤了一声,别过脸去。
似乎不愿意多说。
至少,他对文才兄这个称呼是默认了。
没说什么“你也配跟我称兄道弟”之类的话。
谢清言斜靠在椅上,看着书童马统在给马文才收拾床铺。
两人的相处,大概就是疯批反派的狗腿奴才。
马统一看就是嚣张惯了的小厮:“看什么看?”
“不会是指望我给你收拾吧,想得美!”
这家伙说话真难听。
感觉狗来了都要被骂几句。
不过就像世家小姐的丫鬟和小姐总是互补一样。
马文才看起来不是个爱说话的,他的书童话多一点,似乎也正常。
主子不好说的话,自然是下面的人说出来。
谢清言倒是不以为意。
脸上笑意称得上如沐春风:“我倒是想啊。”
“只是……我的行李还没到,你怎么帮忙?”
“谢过好意了。”
她摊手,示意空空如也的周围。
仿佛闲坐品茗一般。
淡淡几句调笑,马统瞬间无话可说。
世家规矩历来如此。
谢清言若自降身份与一书童争执,才是真失了体面。
马文才垂眸,正在缓缓擦拭着一把寒光熠熠的弓弩,语气淡漠:“书院规矩是两人一榻没错。
但本公子另有规矩。”
他抬眸,目光锐利而冷淡:“你,也配与本公子同榻而眠?”
真是不留情面。
这位可是反派你指望他跟你谈笑风生,称兄道弟吗?
系统的吐槽还真是犀利。
不过,马文才这些话也没太出乎谢清言的意料。
甚至让她提着的心放下去了一些。
马文才这样的言辞,至少像个正大光明的反派。
要是他跟谢清言有说有笑,态度亲近。
那才不简单呢。
而马文才也确实一向眼高于顶。
他看不上梁山伯这样的寒门学子,也瞧不起王蓝天这种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如此傲慢。
谢清言却没有生气。
反而笑着看了过去。
仿佛马文才这几句挑衅的话说的不错。
甚至……正中她下怀一样。
她眨眨眼,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望向马文才:“文才兄,我何时说过要与你同枕席了?”
“两个男子初见就同睡一榻,实在不得体。”
“更何况……”谢清言坚定道:“我来书院是读书的。”
“自然要头悬梁,锥刺股。”
“这床太软,有损我读书的坚定意志,还是算了。”
说完,她身子一展,躺到了窗边的榻上。
马文才擦拭弓弩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抬眸看过去,谢清言正闲适的半躺着。
倒也奇怪,这般动作,她做起来也颇有世家风范。
马文才眼神里复杂的意味变得更浓。
这个谢清言,行事说话总是出人意表。
明明一看就是个锦衣玉食长大的娇贵公子。
摆出一副勤学苦读、不近享乐的清高模样给谁看?
他又不是夫子。
但她这样也不妨碍自己什么。
他似乎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却终究没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一道清亮又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公子?
公子您歇下了吗?
小的陶知,给您送行李来了!”
谢清言扬声应道:“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个穿着书童服,眉眼清秀的少年担着两个不小的包袱闪身进来。
正是女扮男装的桃枝。
她进门目光飞快一扫,见自家小姐安然靠在榻上。
而那位气势迫人的马公子则坐在床上擦拭武器。
旁边还站着个面色不善的小厮,心下顿时明了几分。
她先规规矩矩向谢清言行礼:“公子,行李到了,山路难行,耽搁了些时辰,您受苦了。”
语气恭敬,眼神却快速递过询问。
谢清言微微颔首。
桃枝这才转向马文才,不卑不亢地行礼:“这位定然是马公子了,小的陶知,见过马公子。”
实在是礼数周到,挑不出错处。
那边的马统见又来个书童,想起刚才被谢清言言语堵回来的憋屈。
忍不住又想找茬,阴阳怪气道:“哟!
你们谢家的人,架子都这么大吗?
一个个的会迟到!”
他可真是撞到枪口上了。
谢清言不禁暗暗为马统叫苦。
桃枝是她身边最伶俐的丫头,向来嘴快不饶人,泼辣的很。
连她不留神都要被嘴几句。
果然。
桃枝眉毛一挑,立刻瞪了回去,嘴皮子利索得像炒豆子:“这位小哥说话好没道理!
"“我家公子体恤,不忍我们星夜兼程,这才晚到了一步。”
“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成了我们摆架子?”
“再说了,我家公子晚到,夫子没意见,山长没说话,更没碍着你们什么事。”
“怎么轮到你来数落了?”
她语速快,声音脆,道理又站得稳。
一下子把马统噎得满脸通红,“你、你”了半天说不出句整话。
马文才冷眼瞥了这边一眼,并没出言维护。
只不耐地斥了马统一句:“聒噪!
一边去!”
马统悻悻然闭了嘴,狠瞪了桃枝一眼。
立刻被后者用更凶的眼光瞪了回去。
想想也知道。
马文才这般地位,这副脾气,贴身伺候他的书童恐怕也在马家作威作福惯了。
哪有人敢反驳?
被桃枝这么气势汹汹的顶撞回去,马统瞬间不敢说话。
桃枝才不理他,立刻转身,手脚麻利收拾软榻,铺上自带的软垫薄毯,又取出洗漱用具和寝衣,动作娴熟,有条不紊。
一通收拾下来,马统也自愧不如。
谢清言倒没心思理会马家主仆二人。
只是找了个理由把桃枝拉出来,慎重的摇了摇头:“学子们的书童也是两人一间。”
“你和马统一起住,我不放心。”
“听话,你今夜便赶回去,家里的随从想必还在山下。”
桃枝倒是不以为意:“公子多虑了。”
“若是旁人我还不知底细。”
“就那小子,一眼就望穿了,我有的是办法治他。”
桃枝不是个托大的人,她说有办法,大概确实有把握。
这夜过的还算安稳。
只是第二天早上,马统就红着眼睛进来了。
他畏惧马文才,倒也不敢告状。
只是神情萎靡,甚至好几次哽咽。
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也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
桃知倒是神色如常,甚至还打了声招呼:“马公子早。”
随即便伺候着谢清言梳洗穿戴。
谢清言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马文才身上越发冷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