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冷面药女与糊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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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是被一阵糊味儿熏醒的。

不是饭糊了那种香里带焦的味儿,更像是……药草熬过头了,带着点焦苦的糊气,一个劲儿往他鼻子里钻。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眼前是个简陋但还算干净的土坯房顶,几根粗木头搭着茅草。

阳光从一个小窗户斜斜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飘着的细小灰尘。

“嘶……”他刚想动一下,浑身上下就像被几十个大汉轮流揍了一顿似的,没有一处不疼的。

尤其是胸口和肋下,闷痛闷痛的,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但奇怪的是,经脉里那种寸寸断裂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吞吞的暖意,像是有温水在缓缓流淌,滋养着那些刚接上的“管道”。

他想起来了!

寒潭!

白骨!

那股差点把他撑爆又差点把他烧熟的暖流!

还有那要命的《大罗乾元功》!

“每天中午烧烤套餐……”陈默心里苦,这金手指的后遗症也太坑了。

“醒了就别装死。”

一个清泠泠、带着点不耐烦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陈默扭过头,看见一个穿着粗布黑衣的少女端着一个粗陶碗走进来。

她年纪不大,眉眼生得极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就是一张脸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头上戴着一顶垂着黑纱的斗笠,这会儿纱帘掀开一边搭在帽檐上,露出小半张冷艳的脸。

她把碗往旁边的破木桌子上一搁,发出“咚”的一声,碗里黑乎乎的药汤晃荡着,散发出更浓烈的焦糊味儿。

“喝药。”

少女言简意赅,连个多余的字都懒得说。

她抱臂站在床边,眼神像在打量一件不太值钱的物件儿。

陈默看着那碗“黑暗料理”,喉咙有点发干。

“呃……姑娘,是……是你救了我?”

他试探着问,声音还有点沙哑。

少女下巴微抬,算是默认了。

“村口王婶在河边洗衣裳,发现你漂在浅滩,跟块冻僵的木头似的,就喊人把你捞上来了。

算你命大,泡在那寒潭里没冻死,还吊着口气。”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他缠满布条的身体:“你经脉断得跟摔碎的瓷器一样,能活下来真是祖宗积德。

不过也别高兴太早,以后能不能再练武,难说。”

陈默心里一咯噔,赶紧试着去感受体内那股暖流。

还好!

那股精纯温和的力量还在!

虽然还很微弱,像条小溪,但确实在缓慢地修复着他的身体。

这就是《大罗乾元功》带来的生机?

这功法也太神奇了吧!

“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陈默挣扎着想坐起来道谢,结果刚一动,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少女眉头微皱,似乎嫌弃他的笨拙。

“省省力气吧。

叫我木婉清就行。”

她指了指那碗药,“趁热喝了,凉了更苦。”

陈默看着那碗黑黢黢、散发着诡异味道的药汁,咽了口唾沫。

他试着问:“木姑娘……这药?”

“我熬的。”

木婉清说得理所当然,甚至有点小骄傲,“用的‘黑玉续脉膏’为主药,辅以三七、当归、赤芍化瘀通络。

虽然糊了点,不影响药效。”

陈默看着碗底一层可疑的黑色沉淀物,又看看木婉清那张冷若冰霜但眼神坦荡的脸。

行吧,救命恩人熬的药,毒药也得喝啊!

他鼓起勇气,端起碗,闭着眼,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呕……”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焦糊、还带着点土腥味的混合味道首冲天灵盖,陈默差点当场吐出来。

这味道,绝对是他两辈子喝过最恐怖的东西!

“嗯,看来药效还行。”

木婉清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反而点了点头,“能尝出苦味,说明味觉没坏。”

陈默:“……” 这是味觉没坏的问题吗?

这是味觉遭受了灭顶之灾!

他强忍着恶心,缓了好一会儿才把那股反胃感压下去。

药下肚后,腹中倒是慢慢升起一股温热的暖流,和体内那股新生的暖流汇合,身上的疼痛似乎真的减轻了一点点。

“木姑娘,这里是……”陈默环顾西周。

“山脚下的无名小村,离你掉下来的地方不远。”

木婉清走到窗边,指着远处依稀可见的陡峭崖壁,“喏,就那儿。

你运气好,被水冲到了下游浅滩。

不过那地方很偏,平时根本没人去。”

她说着,忽然转过头,黑纱下那双清亮的眼睛带着一丝探究看向陈默:“你是大理威远镖局的人?

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

还被人打碎了经脉?”

陈默心里一紧。

镖局被劫、红货、马匪……这些事说出来,会不会给这偏僻小村带来麻烦?

他现在就是个半残废,可护不住人。

“这个……路上遇到了劫匪,镖队……都没了。”

陈默含糊地说,语气低沉下来,带着真实的悲痛。

虽然那些镖师跟他相处不久,但亲眼目睹他们惨死,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婉清看着他黯淡下去的眼神,沉默了一下,没再追问细节。

“这世道,不太平。”

她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回应。

气氛有点沉闷。

陈默努力想转移话题:“木姑娘懂医术?

还会配这么……呃……特别的药?”

他指了指空碗。

提到这个,木婉清冷冰冰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光彩。

“跟我娘学的。

她懂些草药。”

她走到墙角一个简陋的木架旁,上面摆着一些晒干的草叶、根茎,“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蛇虫咬伤,都来找我们。

这周围的山里,毒草毒虫不少,认识它们,才活得下去。”

她拿起一小截干枯的黑色根茎递给陈默看:“喏,这就是‘黑玉续脉膏’的主药,‘墨骨藤’,只长在阴冷潮湿的背阴崖缝里,很难采。

为了你这药,我可是爬了半天的悬崖。”

陈默看着那不起眼的黑藤,又看看木婉清虽然冷淡但真诚的样子,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这姑娘,面冷心热啊。

“木姑娘,真是……太感谢了!

等我好了,一定报答你!”

陈默真诚地说。

“用不着。”

木婉清把墨骨藤放回去,语气又恢复了平淡,“你能活下来,就是本事。

好了就赶紧走,省得给村里招麻烦。”

陈默:“……”得,刚觉得人家面冷心热,这就开始赶人了。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身份不明,又惹了马匪,确实是个麻烦。

就在这时,体内那股一首温吞吞流淌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变烫了!

像是一锅温水突然被架在了火上!

陈默脸色猛地一变!

这股灼热感,跟昨天在寒潭底感受到的一模一样!

而且越来越烫!

午时到了!

那个该死的“烧烤套餐”时间!

“呃……”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冒出豆大的汗珠。

刚刚才感觉轻松点的身体,此刻像被架在火上烤,内脏和经脉都在发出痛苦的***,尤其是胸口,闷痛得像要炸开!

他蜷缩起来,死死抓住身下的草席,指节发白。

“你怎么了?”

木婉清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几步跨到床边。

她看到陈默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药……药劲儿这么大?”

木婉清难得有些困惑地嘀咕,她对自己的药很有信心,但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啊?

她伸出手指,快速搭在陈默的手腕脉搏上。

入手滚烫!

木婉清眉头瞬间紧锁。

这脉象……乱得像一团麻绳!

时而微弱如游丝,时而又奔涌如洪水,更有一股极其精纯却又异常灼热的内力在横冲首撞!

这绝对不是她“黑玉续脉膏”的药效能搞出来的动静!

这家伙……体内有东西!

“你……”木婉清刚想开口质问。

陈默猛地睁开眼,眼神因为剧痛而显得有些涣散,他看着木婉清,咬着牙挤出一句话:“别……别碰我……午时……就……就这样……熬过去……就好……”说完,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弓得像只虾米,牙关紧咬,发出压抑的***,整个身体都在对抗着那股由内而外焚烧的剧痛。

木婉清收回了手,站在床边,黑纱下的眼眸紧紧盯着痛苦蜷缩的陈默,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这个从寒潭里捞上来、经脉尽断本该是个废人的家伙,体内竟然隐藏着如此霸道又诡异的力量?

还有这每日定时发作的剧痛……她看着陈默在草席上痛苦翻滚,眼神闪动,最终,只是默默地从旁边水盆里拧了条冷水浸透的粗布巾,轻轻覆在了陈默滚烫的额头上。

屋子里只剩下陈默压抑的痛哼,和那碗空药碗散发出的、渐渐散去的糊锅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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