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孩子胎死腹中,我留下后遗症,曾经闪耀的舞蹈首席成了见风就喘的药罐子。
后来沈寂重回巅峰,他捧着我用十八次试管换来的孕肚,虔诚发誓:“等孩子生下来就叫沈念清,我会永远记得是你救了我。”
我欣喜地落了泪。
可当生产后不久,我却听到有人问他:“沈总,这毕竟是顾清的骨肉,你登记在江小姐名下,这样不好吧?”沈寂慈爱地看着怀抱孩子的江辞,不屑一顾:“我被陷害的时候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能在乎一个孩子?”“更何况当年她已经丢了一个骨肉,不差这一个。”
“大不了就离婚,反正又没跟她领证。”
门外,我忍着腹痛,转身离开。
既然还没领证。
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1跌跌撞撞回到病房时,我浑身仍在抖。
护士忙递来止痛药。
咽下止痛药后,病房门开了。
沈寂走进来,身边跟着一身红裙,笑靥如花的江辞。
“姐姐你感觉怎么样,有舒服一点吗?”她看似热情,手指却在怀中孩子的脸蛋上,轻轻捏了捏。
我紧盯着孩子熟睡的模样,又想到沈寂刚才的那番话。
心脏好像被人攥住。
眼前的沈寂全程没有看过我,他微微弯着腰,所有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上。
“顾清,你刚经历难产,身体还没恢复。”
“我会把慕辞先接回沈家,交给佣人来带。”
纵使已经知道结果,可当我亲耳从他嘴里听到这两个字,还是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尾。
“慕辞?”我嗓音颤抖。
沈寂顿了顿,神色依旧冷漠:“我已经把孩子登记在江辞名下,以后,他叫沈慕辞。”
江辞嗔怪地看了沈渡一眼,这才将目光转向我。
“姐姐,你不要见怪,沈哥这也是为孩子的将来考虑。”
“我也会把小辞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爱的。”
我浑身冒冷汗,紧紧抓住床单。
“你明明答应过我,孩子......”“那是以前,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沈寂打断我。
他对我的痛苦熟视无睹,只冷漠地说:“江辞家境优渥又是舞团首席,这对孩子的教育和未来都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你毕竟跟过我几年,我会保证你以后的衣食住行,其他的,你就不要肖想了。”
沈寂搂着江辞离开,门在我面前关上。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一寸寸冷了下去。
怎么也想不通,两个月前还捧着我孕肚发誓的人,怎么能一夕之间就改变得这样快?他明知道,为了这个孩子我历经十八次试管,三次生化。
甚至因为难产大出血,产后立刻切除了子宫。
原来我拼上性命换来的骨肉,连同我这个人,在沈寂心里都只是“其他”。
2沈家司机接我回家那天,我发现整个别墅的布局都变了。
原本桌上摆放着我的东西,换成江辞的个人用品。
之前墙上挂着我和沈寂的合影,现在也变成了江辞跳舞的艺术照,或是他搂着江辞的合影。
“姐姐来了。”
二楼传来江辞温婉的嗓音,我抬头时刚好看到她抱着孩子,身后是我和沈寂的主卧。
“抱歉啊姐姐,孩子总哭闹,我怕影响你休息,就把你的东西都挪去那边了。”
我顺着她手指看过去,是一楼厨房旁的保姆房。
沈寂恰好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晃着奶瓶。
他淡淡扫了我一眼:“医生说你还在咳嗽,没事别出房间,小心传染给孩子。”
我下意识摇头:“我的病不传染,你可以去问医生。”
“就算咳嗽不传染,你这些年药罐不离手,能保证所有病都不传染?”我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和江辞一起给孩子喂奶,眉眼温柔:“慕辞好喝吗,是爸爸泡的奶好喝,还是妈妈泡的好喝?”“妈妈”两个字让我攥住手指,迫不及待就想上楼。
可刚走了两步,就听到江辞笑了:“我可是慕辞的妈妈,你好意思跟我争宠吗?”沈寂也笑:“是我的错,慕辞最爱的当然是妈妈。”
我猛地停在原地,张开嘴想要问问他。
孩子是我生的,就算为了孩子的未来登记到江辞名下,可孩子的妈妈不应该是我吗?但我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身后保姆忽然捂住我的嘴。
“顾清,沈总和沈太太忙着哄小少爷,你想干什么?”“去你房间待着,别给我们添乱!”我惊恐地抬手在空中抓了几下,另一个保姆干脆用力抓住我手腕,两人一起把我往保姆房里拖。
门关的时候,江辞抬起头,向我投来一个挑衅而得意的微笑。
我被关在房里待了一整天。
直到保姆去做事,我才悄悄走出来,慢慢走向婴儿床。
眼看手指就要碰到孩子的小手,头顶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姐姐,别碰慕辞!”这声响吓得孩子哭出声,我也吓一跳。
江辞已经抱起孩子,焦急地直跺脚:“你自己还在咳嗽,怎么能来抱孩子,万一传染怎么办!”正在书房开会的沈寂赶过来,他一看孩子在哭,二话不说一巴掌就甩到我脸上:“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让你离孩子远点!”“你知不知道孩子体弱,稍有不慎就会被你传染!”相爱八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
我强忍下咳嗽,梗着脖子反驳:“这是我生的孩子!”“沈寂,五年前没了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会拼命守护我做母亲的权利!”孩子顿时哭得更大声。
沈寂莫名面色铁青,他用力抓住我手腕拖进书房,在关门的瞬间又是一巴掌甩到我脸上:“孩子?你还好意思提第一个孩子!”“要不是江辞告诉我,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五年前孩子早就胎死腹中,你不过是用死胎演了出苦肉计,想让我亏欠你一辈子!”3伴随着这一声声控诉,我的膝盖和小腿突然像是被千万蚂蚁啃噬,痛到彻骨。
我勉强撑着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沈寂,你觉得我算计你?”他眼里已经有了恨意,一字一句往外吐:“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孩子是跪了两天后才没的!”“沈寂,你宁愿信江辞也不信我!”说完我又开始咳嗽,咳到像是整个胸腔都在发了疯般的震动。
可他却站在我面前,冷漠地等我咳完,满脸通红的时候说了句:“曾经,我也是信过你的。”
手机响起,沈寂不再看我,接起来走到一边。
我靠着墙壁慢慢往下滑,听到电话那边提起我的名字。
随后他冷冷瞥了我一眼:“她都是老毛病,躺躺就能好,不需要做手术。”
“呵,当年雪地都能跪两天,这点痛她还能忍不了?”电话挂断,他让保姆送我回房。
越过我出去前,他头也没回:“你只要安分守己,我还能让你远远看孩子两眼,你要是再敢碰慕辞,别怪我不客气!”楼下传来江辞和孩子的笑声,我捂着嘴巴低声咳嗽,另一只手用力掐进小腿。
明明已经疼了五年,明明已经习惯痛楚。
可自从产后,我的痛苦与日俱增,直至今日爆发到顶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昏睡中疼醒,发现全身都像是泡在冷水,难受的厉害。
再也撑不下去,我拿起手机想从网上买点止痛药。
付款时却发现,我绑定的副卡被冻结了。
我忙打给沈寂助理,对方一改往日的殷勤,漫不经心回答我:“顾女士,沈总交代所有资源都要优先保障沈太太和小少爷。”
“这些年沈总给你买了上百万的药,你也该知足了吧。”
我喘着粗气爬到门边,感觉如果再不吃药,恐怕要疼死在这里。
可我没想到,保姆房被人锁了。
巨大的恐惧让我越发痛苦,手掌在门上拍了拍,但没力气喊出声。
突然间,门开了。
江辞居高临下盯着我,双臂抱胸:“还活着呢?还挺命硬。”
她往旁边让了让:“别说我没帮你,沈哥在院子里。”
顾不上思考她怎么忽然这么好心,我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往外走。
直到走到门边,听到沈寂卑微的声音:“江总您放心,当年您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江辞,爱护她一辈子。”
我握紧门把手,亲眼看他对着虚空连连鞠躬,等挂断后一回身看到我,他愉悦的表情立刻冷到彻骨。
“谁让你出来的?”身后江辞叹着气:“姐姐一直拜托我,又说慕辞是她的亲生骨肉,我实在不忍心......”我抓着衣角,死死盯着他:“沈寂,那年明明是我求着江总出面,你连我的救命之恩都不信了吗?”他轻哼一声:“救命之恩?作证的是江总,求着江总出面的是江辞,你算什么救命之恩?”说完他越过我,对江辞低声说:“就是因为你心软,才被她冒领功劳长达五年,我不是说过吗,慕辞就是你的孩子,与她无关。”
我再也忍不住,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声:“你忘了我在雪地里跪了两天两夜吗!”沈寂搂住她,表情冰冷:“江总亲口告诉我,是江辞求她,你不过是在他出门前演了出戏而已。”
“顾清,我留你在沈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别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这两句话像是利剑,重重扎进我的胸口。
我终究还是撑不住残败的身子,往后倒去。
可在我意识尚且还在的时候,月嫂从二楼跑出来:“沈总沈太太,小少爷发烧了!”4略有些模糊的视野里,我看到月嫂怀中的孩子脸色通红,双眼紧闭,小嘴正在呢喃着什么。
沈寂急了,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就沉下脸:“去医院!”而江辞情绪激动,冲过来一把将我推倒:“都怪你!我说了你会传染给孩子,你为什么不听,你为什么非要求着我放你出来!”“慕辞才刚过完满月,就被你传染了病气,现在你满意了!”她用了狠劲,我的后脑勺撞到墙上,脖颈处流下一行滚烫的鲜血。
但我硬撑着身子,迷迷糊糊间看到沈寂抱着孩子往外跑。
经过我时他好像根本看不见我,直到我挣扎着抓住他的脚踝,他才勉强停留。
“沈寂,求求你带我一起去......”“滚开!”他一脚将我踹开,满脸怒意:“一个满嘴谎言骗了我五年的人,根本不配做慕辞的妈妈!”“来人,把这个疯女人拖走关进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这一脚让我往后仰倒,伴随着后脑勺和小腹的绞痛,沈寂抱着孩子夺门而出。
忽然间,江辞走到我面前。
她抹掉眼角的泪珠,蹲下身俯到我耳边轻声说:“姐姐,别垂死挣扎了,就凭你这一身伤病,怎么养育孩子?”“谢谢你,让我半点苦都不用受,就白得一个有继承权的儿子。”
保姆们聚过来要拖我走,她站了起来:“哦对了忘记告诉你,沈哥向我求婚了,我们明天领证,下个月就办婚礼。”
她从脖颈处拿出一条项链,坠子是一颗透明的圆球。
我猛地瞪大眼睛,嘶吼着冲她大喊:“还给我!那是我的!”江辞细细摩挲着小圆球,嘴角上扬:“听说这是你那胎死腹中的孩子骨灰,沈哥惦记他第一个骨肉,特地送给我做求婚礼。”
“他说,我、骨灰,以及慕辞,就是他的全世界。”
说完她吸吸鼻子,眼泪重新落下来。
我咆哮着奋力去抢,却被保姆们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门,坐上沈寂的车。
至此,我所有的一切都离我而去了。
留下的只有一身伤病,和绝望的心。
晚上,江辞被江总叫回家,沈寂独自抱着退烧的沈慕辞回家,发现家里一片漆黑。
他皱着眉开灯,喊了几声保姆都没人回应,便把孩子放进婴儿床,上二楼寻找。
找了一圈都没人,沈寂更加烦躁,他去书房找到保姆的联系方式,刚要打电话,忽然听到厨房旁有窸窣的声音。
他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冲向厨房旁的婴儿房。
里面冷冷清清,根本没有我的影子。
再回头,婴儿床空空如也。
我带着孩子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