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怪物与伙伴
他***着，极其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熟悉的船员舱室天花板，木质纹理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醒了醒了！
这次真的醒了！”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巴基。
他那标志性的红鼻子几乎要凑到夜一脸上了，脸上带着混杂着恐惧和好奇的复杂表情。
紧接着，香克斯的脸也挤了进来，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夜一，你感觉怎么样？
头还疼吗？”
香克斯的声音比平时轻了不少，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夜一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异常沉重，像是被掏空了所有力气。
“还……还好。
就是没力气。”
他的声音干涩，“我们……安全了？
那只海王类……被你干掉啦！”
巴基抢着说道，手舞足蹈，但动作幅度明显有些僵硬，“我的天！
你变成那个黑色的……呃……样子，三下两下就把那大家伙撕碎了！
太可怕了！
也太厉害了！”
黑色的……样子……如同冰水浇头，夜一瞬间彻底清醒，昏迷前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浮现——失控了！
毒液在他失去意识后接管了身体！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恐惧像是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
他们看到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毒液那副怪物的模样！
他们会怎么看待自己？
一个潜伏在船上的怪物？
一个不可控的危险源？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单薄的被子，眼神有些闪烁，不敢去看香克斯和巴基的眼睛。
“那个……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说那是恶魔果实能力？
什么样的能力会如此狰狞恐怖，充满了纯粹的恶意？
就在这时，舱门被推开，副船长雷利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走了进来。
他看到醒来的夜一，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醒了就好。
先把这碗汤喝了，你体力透支得很厉害。”
雷利将汤碗递过来，语气平常得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夜一接过碗，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他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肉汤，暖流进入胃里，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却无法融化他心中的不安。
“副船长……我……”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想为自己，或者说为毒液辩解几句。
雷利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他随意地坐在床边的木桶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夜一：“不用解释什么，夜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大海是广阔的，能容纳下各种各样的‘奇怪’。”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豁达：“罗杰那天说得没错，你身体里的‘大家伙’，确实很特别。
但重要的是，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喝着汤，和我们说话。
这就足够了。”
这番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夜一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怔怔地看着雷利，看着对方眼中那份毫无作伪的包容和理解，鼻尖突然有些发酸。
他原本预想的排斥、恐惧甚至驱逐，并没有到来。
“可是……它很危险……”夜一低声嗫嚅道。
“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掌控它的人。”
雷利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夜一乱糟糟的黑发，“而且，我觉得那家伙虽然暴躁了点，但似乎……挺护短的？
至少它攻击的是海王类，而不是船上的伙伴，不是吗？”
伙伴……这个词让夜一的心猛地触动了一下。
他看向旁边的香克斯和巴基。
香克斯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往常那样大大咧咧的笑容：“没错！
不管夜一变成什么样，都是我们的伙伴！
对吧，巴基？”
巴基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撇了撇嘴：“话是这么说……但下次变身之前能不能先打个招呼？
差点把我的宝贝财宝都吓掉了！”
他嘴上抱怨着，但眼神里的恐惧己经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强大力量”的本能羡慕和一点点适应后的坦然。
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缓缓淌过夜一的心田，驱散了那刺骨的寒意。
他没有被当成怪物，没有被排斥。
罗杰、雷利、香克斯、巴基……他们用大海男儿最纯粹的方式，接纳了如此“异常”的他。
接下来的几天，夜一能明显感觉到船上氛围的微妙变化。
大多数船员在看到他时，目光中除了以往的友善，还多了一丝好奇和……忌惮？
但那并非恶意，更像是对一种未知强大力量的敬畏。
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也没有人刻意疏远，仿佛他那天的“变身”只是一场比较***的实战演练。
而他也开始更主动地去熟悉船上的其他成员。
他跟着香克斯和巴基，凑到船医库洛卡斯大叔旁边，看他如何调配药剂，照料船上的药草园。
这位未来守护鲸鱼拉布几十年的船医，性格有些古怪，但医术高超，他会指着夜一愈合速度惊人的手臂啧啧称奇，却从不追问缘由。
他会在厨房帮忙时，被胖乎乎的厨师先生塞各种好吃的。
“多吃点！
看你瘦的！
能变成那么大的块头，平时肯定饿坏了吧！”
厨师先生哈哈大笑着，仿佛夜一体内住着的不是一个恐怖共生体，只是一个特别能吃的半大小子。
他也会在瞭望塔上，听戴着耳机、性格沉稳的斯宾塞讲述观测星象和天气的经验。
斯宾塞话不多，但总会在他上来时，默默递给他一个削好的水果。
至于船长罗杰，他依旧是那副豪爽的样子。
有一次，他勾着夜一的脖子，把他拉到船头，指着前方无边无际的大海，大声笑道：“看吧，夜一！
这就是大海！
能吞掉一切，也能诞生一切！
你那点小秘密，在这片伟大面前，算个屁啊！
哈哈哈！”
他用力拍着夜一的后背，差点把他拍进海里：“放心大胆地活着吧！
小子！
只要你的心还是自由的，只要你还是我们的伙伴，就算你身体里住着一百个怪物，老子也照样带你环绕世界一周！”
罗杰的话语如同烈酒，灼热而充满力量，彻底烧尽了夜一心中最后一丝阴霾。
他开始真正地放松下来，将自己融入这个奇妙的大家庭。
他依旧是那个有些沉默，但眼神逐渐变得明亮的黑发少年。
他体内的毒液，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份“安全”和“接纳”，在他清醒时变得安分了不少，虽然依旧会在他脑海里对各种活物（尤其是海里的游鱼）品头论足，念叨着“饿”，但那种躁动不安的毁灭欲，明显平息了许多。
当然，偶尔也会有“意外”。
比如有一次，夜一在帮忙搬运酒桶时，脚下一滑，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坚硬的甲板上，眼前一黑。
在他意识即将断线的瞬间，他感觉到那股冰冷的、粘稠的力量瞬间从体内涌出，覆盖了他的皮肤——“喂！
夜一！
小心点！”
旁边一个船员眼疾手快，在他身体被黑色物质完全覆盖、即将“变形”的前一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用力晃了晃，“醒醒！
别睡！”
夜一猛地吸了一口气，意识被强行拽回。
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光滑，没有任何异样。
毒液的力量如同退潮般迅速缩回。
那个船员松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道：“吓我一跳！
差点以为你又要‘那个’了！
下次站稳点啊，小子！”
没有惊恐，没有尖叫，只有带着调侃意味的提醒，仿佛在说“你差点又闯祸了”。
夜一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起来，心中最后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他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下，正在甲板上打闹的香克斯和巴基，看着擦拭着长剑的雷利，看着站在船头放声高歌的罗杰，看着周围各司其职却又和谐融洽的船员们。
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这里，奥尔·杰克斯森号，就是他的家。
而他体内的那个“怪物”，是他的秘密，是他的力量，也是……被这个家所包容的，他的一部分。
他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在脑海里对那个冰冷的意识说道：“听到了吗，毒液？
我们是……伙伴。”
回应他的，是一声模糊的、带着些许不满，但似乎不再那么充满敌意的低哼。
海风吹拂，帆船破浪前行，载着传奇，也载着一个拥有双生之魂的少年，驶向未知的冒险。
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