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极了爷爷生前用的那口老钟。
陈默把车窗摇下一条缝，带着泥土腥气的风灌了进来，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腐味。
他皱了皱眉，将目光投向窗外。路两旁是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墙皮剥落，
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泥土，像一道道狰狞的伤疤。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趴在路边，耷拉着耳朵，
眼神浑浊地望着这辆外来的轿车，没有吠叫，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默。这里是陈家坳，
陈默出生的地方。自从十年前爷爷去世，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若不是叔叔突然打来电话，
说老宅要拆迁，让他回来处理些遗物，他想自己这辈子大概都不会踏足这片土地。
轿车在一座破旧的四合院前停下。朱红色的大门早已褪色，斑驳的漆皮卷成了碎片，
门楣上挂着的那块“耕读传家”的木匾，也只剩下半块，另一半不知去向。陈默推开车门，
脚刚一落地，就感觉脚下的泥土湿软，像是踩在某种黏腻的东西上。“阿默，你可算回来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陈默抬头，看到叔叔陈建国正站在门内，手里拄着一根拐杖，
佝偻着背，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用刀刻出来的。
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有些涣散。“叔。”陈默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干涩。
“快进来吧，外面风大。”陈建国说着，侧身让开了路。陈默走进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
几棵老槐树的枝叶茂密，几乎遮住了半个天空。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
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丝毫没有带来暖意，反而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你爷爷的东西都在西厢房里，你自己去看吧。”陈建国指了指西边的一间屋子，
“我这身子骨不争气，就不陪你了。”陈默点点头，朝着西厢房走去。西厢房的门虚掩着，
轻轻一推就“吱呀”一声开了。一股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纸已经泛黄破损。靠墙放着一个老旧的木柜，
柜子上摆满了各种杂物，有爷爷生前用的烟袋锅、煤油灯，还有一些看不出年代的瓶瓶罐罐。
陈默走到木柜前，开始翻看那些遗物。他的手指拂过一个布满铜锈的盒子，
盒子上雕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像是某种符咒。他好奇地打开盒子，
里面装着一撮黑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就在这时，
他听到院子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他心里一惊，
连忙跑出西厢房。只见陈建国倒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拐杖掉在一旁，脸色惨白，
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张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叔！叔！”陈默冲过去，
扶起陈建国，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陈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环顾四周，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槐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陈建国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陈家坳激起了层层涟漪。
村民们都说是陈建国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毕竟他年纪大了，腿脚又不方便。
但陈默却不这么认为，他总觉得叔叔的死有些蹊跷。葬礼办得很简单，村里的人来帮忙，
脸上却都带着一种异样的神情，像是在害怕着什么。陈默注意到，
没有人敢靠近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就连路过的时候，也都绕着走。葬礼结束后，
陈默独自一人留在了老宅。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
吹得槐树叶“哗哗”作响，像是有人在窗外哭泣。突然，他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挖掘泥土。他猛地坐起身，抄起放在床边的一根木棍，悄悄地走到窗边，
撩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月光下，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槐树下挖掘着什么。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陈默的心跳瞬间加速，他屏住呼吸，
紧紧地盯着那个身影。只见那人挖了一会儿，似乎挖到了什么东西，他弯下腰，
从泥土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包，然后迅速地离开了院子。陈默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出去看看。他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槐树下。只见地上有一个坑，
坑底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泥土，还有几根白色的骨头。陈默的心里咯噔一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蹲下身，仔细地观察着那些骨头，看起来像是人的指骨。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到一个老婆婆站在不远处，
手里拄着一根拐杖，眼神浑浊地看着他。“后生，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婆婆，您是谁？刚才那个人是谁？
”陈默问道。老婆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说：“这棵老槐树是有灵性的，
它吸纳了太多的怨气，谁要是惊动了它，是会遭报应的。”说完，老婆婆转身慢慢地离开了，
留下陈默一个人愣在原地。陈默回到屋里，心里充满了疑惑和恐惧。
他不明白老婆婆的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那个黑衣人是谁，
更不知道槐树下到底埋藏着什么秘密。接下来的几天，
陈默开始在村里打听关于老槐树的事情。但村民们都讳莫如深，要么摇摇头说不知道，
要么就岔开话题。直到他遇到了村里的老猎户王大山。王大山是个直爽的人，
喝了几杯酒之后，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一些事情。原来，这棵老槐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
在几十年前，村里发生过一场瘟疫，死了很多人。当时的村长认为是老槐树作祟，
就想把它砍掉。但就在砍树的前一天晚上，村长突然暴毙，死状和陈建国一模一样，
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动老槐树了。
而且，村里还流传着一个说法，说那些死于瘟疫的人，怨气都被老槐树吸纳了，
每到月圆之夜，那些冤魂就会从树里出来游荡。“阿默，我劝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王大山拍了拍陈默的肩膀，“这地方邪乎得很，再待下去，恐怕会有危险。
”陈默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叔叔的死，槐树下的骨头，
还有那个神秘的黑衣人，这一切都像谜团一样缠绕着他，他必须弄清楚真相。然而，
就在陈默打算进一步调查的时候，村里开始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
先是有几个村民突然失踪了，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接着，村里的牲畜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亡，
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村民们都慌了神，纷纷猜测是老槐树的冤魂在作祟。
一些胆小的村民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陈家坳。陈默的心里也越来越不安。
他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这天晚上，
陈默又听到了院子里传来挖掘的声音。他立刻拿起手电筒，冲出房门。月光下，
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身影又出现在了槐树下。陈默打开手电筒，光束直射在那人的身上。
“是谁？你在干什么？”陈默大喊道。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过身，
帽檐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陈默认出了他，
他是村里的一个年轻人，名叫李二狗。平时游手好闲，好吃懒做。“李二狗，
你在这里挖什么？”陈默质问道。李二狗没有回答，他拿起那个黑色的布包，转身就想跑。
陈默立刻追了上去。两人在村里的小路上追逐着，李二狗跑得很快，
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陈默紧追不舍，他知道那个布包里一定藏着重要的线索。
就在这时，李二狗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容。“你跑不掉的。
”李二狗的声音变得沙哑而陌生，不像是他自己的声音。陈默愣住了，
他看到李二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紧接着，李二狗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他捂着胸口，
倒在了地上。陈默连忙跑过去，扶起李二狗，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和陈建国、村长死时的样子一模一样。陈默拿起那个黑色的布包，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些奇怪的符咒和几根人的骨头。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李二狗的死让村里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村民们都认为是陈默带来了厄运，纷纷要求他离开陈家坳。陈默没有理会村民们的指责，
他知道自己离真相越来越近了。他拿着那些符咒和骨头，找到了村里的老道士。
老道士仔细地查看了那些符咒和骨头，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这些是养鬼的东西。
”老道士说，“有人在用活人或者牲畜的精血喂养小鬼，想要借助小鬼的力量达到某种目的。
”陈默的心里一惊，他想起了村里失踪的村民和死亡的牲畜，难道都是被用来喂养小鬼的？
“那这和老槐树有什么关系？”陈默问道。“老槐树吸纳了太多的怨气，是养鬼的绝佳之地。
”老道士说，“那个人一定是把小鬼养在了老槐树里。”陈默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在了槐树下，也明白了那个黑衣人为什么总是在槐树下挖掘。
“那这个人是谁？”陈默问道。老道士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不过，
养鬼是有损阴德的事情，一定会遭到报应的。”陈默决定自己找出那个人。
他开始暗中观察村里的每一个人，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几天后，
他发现村里的一个医生形迹可疑。这个医生名叫张平，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来往，
总是独来独往。而且，陈默发现张平经常在深夜的时候，偷偷地去老槐树附近。
陈默决定跟踪张平。这天晚上，他看到张平又悄悄地离开了家，朝着老槐树的方向走去。
陈默立刻跟了上去。张平来到老槐树下，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将里面的液体倒在了树下的泥土里。紧接着，他开始念起了咒语，声音低沉而诡异。
随着咒语的念诵，老槐树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树叶“哗哗”作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树里钻出来一样。陈默看得目瞪口呆，他终于知道了，
张平就是那个养鬼的人。就在这时，张平突然转过身，看到了躲在暗处的陈默。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既然你都看到了，那你就别想活着离开了。”张平说。说完，
张平从怀里拿出一把匕首，朝着陈默冲了过来。陈默虽然很害怕，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着张平砸了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陈默虽然年轻力壮，
但张平毕竟是个男人，而且手里还拿着匕首，陈默渐渐落入了下风。
就在张平的匕首快要刺到陈默的时候，老槐树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树干裂开了一道缝隙，
从里面伸出了一只惨白的手，抓住了张平的胳膊。张平惨叫一声，他想要挣脱，
但那只手却抓得很紧。紧接着，更多的手从树缝里伸了出来，将张平拖进了树里。
陈默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看到张平在树里挣扎着，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很快，
惨叫声就消失了。树干上的缝隙慢慢合拢，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第二天，
陈默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陈家坳。村民们看到他要走，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有感激，
有愧疚，也有恐惧。陈默没有和他们多说什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棵老槐树，
然后转身离开了。当轿车驶离陈家坳的时候，陈默回头望去，只见那棵老槐树在风中摇曳着，
像是在向他告别。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但他知道，陈家坳的这段经历，
将会成为他一辈子都无法磨灭的记忆。车窗外的风景渐渐远去，陈默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那些恐怖的画面：叔叔死时的样子，槐树下的骨头，李二狗诡异的笑容，
张平被拖进树里的惨状……他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结束。
而那棵老槐树下的秘密，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了。风声依旧，槐树叶的“沙沙”声，
像是永远不会停歇的回响，在陈家坳的上空盘旋着，
盘旋着……第二篇 老井沉尸陈默是被一阵唢呐声惊醒的。
那声音尖厉得像生锈的铁片划过玻璃，裹着深秋的寒气从窗缝里钻进来，缠在他的脚踝上。
他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衬衫——这唢呐声他太熟悉了，十年前爷爷出殡时，
村里的吹鼓手就是用这调子送的葬。车窗外的天色刚蒙蒙亮，
土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地指向灰蓝色的天空。
司机老李叼着烟卷回头看他：“小陈，这陈家坳邪乎得很，大早上吹唢呐，怕是又有人没了。
”陈默没接话。他捏着衣角的手在发抖，指腹蹭过布料上的褶皱，像在摸爷爷坟头新长的草。
要不是村长赵德柱在电话里说老宅的井塌了，挖出些“不干净的东西”，
他这辈子都不想踏回这片土地。车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停住。树干上挂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
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像个人吊在那儿。几个蹲在石头上抽旱烟的老头抬起头，
浑浊的眼睛里没什么光亮，看见陈默时，嘴角都往两边扯了扯，却没一个人说话。
“赵村长在哪儿？”陈默把行李箱拖下车，鞋底碾过地上的鞭炮碎屑，发出细碎的声响。
一个老头往村西头努了努嘴：“井边呢。自打出了事，他就没离开过。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土路两旁的土坯房都敞着门，黑洞洞的门口像一张张咧开的嘴。
他总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回头却只看见墙根下晒太阳的老黄狗，舌头耷拉着，
口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越靠近村西头，唢呐声就越清晰。那声音里掺着哭嚎，
不是撕心裂肺的恸哭，而是呜呜咽咽的，像有人被捂住了嘴，气若游丝地哼着。
井边围了不少人。陈默挤进去时，正看见赵德柱蹲在井沿上，手里攥着根麻绳，
绳子另一头垂进黑黢黢的井里。他头发乱糟糟的，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黑泥，
像是刚从泥里捞出来的。“你可来了。”赵德柱看见他，猛地站起来，
膝盖“咔”地响了一声。他往井里指了指，声音发颤，“你爷爷那口老井，昨天塌了半边。
我让人下去清淤，摸到个硬东西……你自己看吧。”陈默的目光落到井口。那是口老砖井，
井壁的青砖早就风化了，塌了的地方露出里面黑褐色的泥土。井里飘着股腥臭味，
不是泥土的腥，是像鱼烂在水里的那种腐臭。一个穿迷彩服的年轻人正顺着麻绳往下爬，
腰上系着个矿灯，光柱在井壁上晃来晃去。突然，他“啊”地叫了一声，
矿灯的光剧烈地抖动起来。“摸到了！摸到了！”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
“是……是人的手！”人群里炸开一阵骚动。有人开始往地上吐唾沫，
嘴里念叨着什么；有人转身就往家跑，鞋都跑掉了一只。陈默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总说，井里有水鬼，专拖小孩下去当替身。那时候他不信，
现在看着这黑黢黢的井口，忽然觉得爷爷的话像是真的。赵德柱让人把年轻人拉上来。
年轻人脸色惨白，手里攥着块烂布，布上沾着黑绿色的粘液。“下面有具尸体，
”他瘫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被水泡得发胀了，
手还抓着井壁的砖……”陈默的视线越过人群，落到井旁的老榆树上。
树干上刻着歪歪扭扭的字，是他小时候和玩伴们刻的。其中有个“兰”字，刻得特别深，
笔画里还嵌着些泥土——那是阿兰的名字。阿兰是他的发小，也是十年前突然失踪的。
十年前的夏天比今年热得多。蝉在树上叫得人心里发慌，井水冰得像块石头。
陈默记得那天阿兰穿着件红背心，辫子上扎着绿头绳，蹲在井边帮她娘洗衣服。“陈默，
你敢不敢跟我去后山掏鸟窝？”阿兰把棒槌往石板上一拍，水花溅到他脸上。
他正蹲在旁边看蚂蚁搬家，抬头就看见她眼里的光，亮得像井里的月亮。
“我娘不让我去后山，”他嘟囔着，“说那里有狐狸精。”阿兰“嗤”地笑了，
露出两颗小虎牙：“胆小鬼。我哥昨天就去了，还掏了个斑鸠蛋回来。”她说着，
从兜里摸出个玻璃球塞给他，“这个给你，算我请你去的。”那玻璃球是蓝色的，
里面嵌着朵塑料花。陈默至今还记得指尖触到玻璃球时的凉意，还有阿兰跑开时，
绿头绳在风里飘的样子。那天下午，他终究没跟阿兰去后山。等他抱着半个西瓜去找她时，
只看见井边晾着的衣服还在滴水，棒槌掉在地上，滚到了草丛里。阿兰的红背心搭在井沿上，
被风吹得翻来翻去，像只流血的蝴蝶。村里人找了三天三夜。后山的灌木丛被踩平了，
河里的水被搅得浑黄，连村头的枯井都被掀开看了，可就是找不到阿兰。
她娘疯了似的坐在井边哭，说阿兰肯定是被水鬼拖走了，天天往井里扔馒头，
直到馒头在水面上泡得发涨，像一个个惨白的脸。后来，阿兰的爹娘搬去了镇上，
那口井就没人用了。爷爷去世后，陈默跟着城里的亲戚走了，陈家坳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小陈？小陈？”赵德柱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县公安局的人要下午才到，这尸体……总不能一直泡在井里。”陈默回过神，
发现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几个都是村里的壮劳力，缩着脖子蹲在地上，
谁也不敢先开口。风从井里吹出来，带着股更浓的腐臭味，刮在脸上像粘了层黏糊糊的东西。
“我下去看看。”陈默突然说。赵德柱愣了一下，连忙拉住他：“你疯了？
这井里的东西……”“我爷爷的井，我得看看。”陈默甩开他的手，目光落在井壁上。
青砖缝隙里长着些青苔，湿漉漉的，像是刚哭过的脸。“再说，说不定我认识。
”他没说出口的是，他觉得那具尸体就是阿兰。十年了，她可能一直就待在这口井里，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他离开，看着井边的草长了又枯。有人找来了更长的麻绳，
在他腰上缠了三圈。赵德柱往他手里塞了把匕首：“要是有啥不对劲，就割绳子，
我们拉你上来。”陈默点点头，抓住麻绳往下爬。井壁的砖很滑，他的手被磨得生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