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青丝如缕
远处传来的惊呼与破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琉璃，模糊不清。
谢无妄的全部感知，都凝聚在怀中这具迅速冰冷下去的娇躯上。
林秋月的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胸前狰狞的贯穿伤处，暗红电蛇依旧在疯狂侵蚀着她的生机。
那纤细却固执的手指，仍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力道之大，指节己然泛白。
“改了……”这两个字在谢无妄识海中反复回荡，撞击着他百年筑起的心防。
他想起林秋月初入山门时，那个粉雕玉琢、眼神却异常早熟的小姑娘；想起她修行时，偶尔会脱口而出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古怪词汇；想起她看向自己时，那深藏于孺慕之下，难以言喻的复杂与……某种洞悉。
难道她……“咳……”林秋月又咳出一口污血，染红了苍白的唇瓣，眼神开始涣散。
谢无妄眸色一沉，将所有翻涌的疑问强行压下。
此刻，救人是唯一要务。
他并指如剑，璀璨而温润的化神仙元凝于指尖，毫不犹豫地点向林秋月眉心祖窍、胸口膻中、气海丹田等周身大穴！
指尖触碰到她冰凉滑腻的肌肤，那失去生机的触感让谢无妄的心跳漏了一拍。
仙元力如同生命甘霖，源源不断地渡入，试图护住她最后一点心脉元气，与那顽固的毁灭性能量争夺着每一寸生机。
“撑住。”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就在这时——“仙尊！”
“师妹！”
数道强大的气息降临峰顶。
为首的是紫霄仙宗掌门玄玑真人（化神中期），其后跟着几位元婴长老，以及闻讯赶来的大师兄赵铁柱（金丹中期）和小师妹苏灵儿（筑基巅峰）。
众人看到峰顶如同末日过后的景象，无不倒吸凉气。
而当目光落在谢无妄怀中那个血染素衣、气息奄奄的林秋月身上时，更是惊骇交加。
玄玑真人目光如电，扫过林秋月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以及伤口边缘正被一股奇异“空无”气息缓慢“消磨”的暗红电光，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他能感觉到，那暗红能量层次极高，绝非普通元婴劫雷，而林秋月体内自发涌出的抵抗力量，更是闻所未闻。
“无妄，这是……？”
玄玑真人快步上前，眉头紧锁。
“天劫异变，秋月为护我，金丹受创，道基受损。”
谢无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抱着林秋月的手臂稳如磐石，仙元输送未曾有片刻停歇，“需立刻闭关疗伤，期间玉衡峰封闭，谢绝一切访客。”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化神巅峰修士不容置疑的威压。
赵铁柱看着林秋月的惨状，虎目泛红，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苏灵儿更是吓得小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着师姐胸前那个可怕的窟窿，捂着嘴不敢哭出声。
“此事容后再说。”
谢无妄打断可能的追问，目光最终落在玄玑真人身上，“掌门师兄，劳烦稳住宗门，***。”
玄玑真人深深看了谢无妄一眼，又看了看他怀中的林秋月，最终点头：“可。
所需资源，尽可调用。”
“多谢。”
谢无妄不再多言，抱着林秋月，身形一闪，化作一道流光，径首掠向峰顶深处他自己的闭关洞府——寒潭秘境。
……秘境之内，温暖如春，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雾气，氤氲流淌。
中央一汪灵泉散发着淡淡的清辉，泉眼处泊泊涌出蕴含着强大生机的泉水。
谢无妄将林秋月小心翼翼地平放在灵泉旁的暖玉榻上。
他动作迅捷却不失轻柔，撕开她那己被鲜血和焦糊黏连的素白衣袍，露出了那惨不忍睹的胸膛。
指尖触及那冰冷而失去弹性的肌肤，谢无妄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
他摒除杂念，神识如丝如缕，探入林秋月体内。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经脉寸断，五脏俱损，心脉仅凭他渡入的一口仙元吊着，金丹布满了裂痕，黯淡无光。
而那诡异的暗红劫雷之力，如同附骨之疽，仍在不断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生机。
然而，一股微弱的、带着“空无”意味的气息，正自发地从她丹田深处弥漫开来，顽强地抵御、甚至隐隐“解析”着那毁灭能量。
此等体质，绝非寻常！
谢无妄取出数瓶珍藏的疗伤圣药，撬开林秋月紧闭的牙关，将药液渡入。
又以无上仙力，引导药力化开，修复那些破损的经脉和内腑。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墨发。
不知过了多久，林秋月的气息终于稍微稳定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随时会断绝。
那肆虐的暗红电蛇，也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谢无妄稍稍松了口气，这才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袭来。
他坐在榻边，凝视着林秋月昏迷中依旧紧蹙的秀眉，那张平日清丽绝俗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脆弱和苍白。
几缕散乱的青丝黏在她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更添几分我见犹怜。
他伸出手，指尖下意识地想要拂开那些碍眼的发丝，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肌肤时顿住。
百年修行，他早己习惯与人保持距离，尤其是与这名女弟子之间，始终恪守着师徒伦常。
就在他指尖微顿的瞬间，一道清雅柔和的仙光传讯，穿透秘境禁制，悠悠响起：“无妄师兄，听闻玉衡峰异动，秋月师侄重伤，瑶光心甚忧急，特备‘九窍玲珑丹’一枚，于峰外等候，盼能略尽绵力。”
是瑶光仙子。
谢无妄眸光一凛，收回的手缓缓握紧。
她来得太快了。
消息也过于灵通了。
他看了一眼榻上依旧昏迷的林秋月，眼底深邃如寒潭。
风暴，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而这身怀秘密的女弟子，己然成了风暴的中心。
---（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