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新坑发掘现场，我偷偷藏起一枚青铜铃铛。
＞当夜，考古队全员开始梦游，围着祭祀坑跳诡谲的舞蹈。
＞监控显示，他们瞳孔里映出的不是彼此——
＞是数千年前正在举行祭祀的青铜神像。
＞而那只铃铛，在我掌心刻出了一行古蜀文：
＞“第三个太阳纪结束时，纵目人将归来。”
泥土的气息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腥涩，钻进鼻腔。三星堆新发现的五号祭祀坑，在探照灯的惨白光束下，像大地一道刚刚撕开的伤口。我蹲在坑边，指尖拂过刚清理出的一件青铜鸟形器，冰凉的触感直透骨髓。已经是后半夜，发掘暂告段落，工棚里鼾声四起，白日的喧嚣沉淀成死寂，只有远处保卫科值班室的一点灯火，在浓得化不开的蜀地夜色里明明灭灭。
心里那点不该有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疯长。白天清理坑底浮土时，我瞥见了一角异样的青黑，几乎被泥土完全包裹，但那种规整的弧形，绝非自然形成。趁着无人留意，我用防水布和几个工具袋做了极隐蔽的标记。现在，时候到了。
动作必须快，像夜行的狸猫。避开固定监控探头的光锥区域，我贴着工棚的阴影，溜到坑边。防水布轻轻掀开，带着露水的湿冷。指尖探入尚带余温的泥土，很快触到了那坚硬冰冷的物件。很小，一只手就能握住。借着稀薄的月光和远处灯火的反光，我看清了它——一枚鸡蛋大小的青铜铃铛，表面布满斑驳的绿锈，但依稀可见细密繁复的云雷纹，铃舌似乎与铃体锈死在了一起。
一股莫名的悸动攫住了我，心脏擂鼓般狂跳。来不及细看，将它紧紧攥在手心，那股子冰凉几乎冻僵了血液。迅速恢复现场，退回到分配给自己的临时床位，铃铛贴身藏好，拉过薄被蒙头盖住，假装熟睡。被窝里，青铜的寒气穿透薄薄的衣衫，直往皮肉里钻，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意识渐渐模糊，耳边似乎响起极细微、极空灵的震颤，像风穿过千年的青铜孔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我惊醒。不是睡醒，是一种被无形之手从混沌深渊里硬拽出来的感觉。帐篷里黑得彻底，那声音却持续着，像很多人穿着软底鞋在泥地上拖行。我悄悄撩开被子一角，寒气瞬间涌入。
月光被厚厚的云层滤过，只透下些许惨淡的清辉。帐篷帘子敞开着，外面，影影绰绰，是队里的同事。王教授，头发花白凌乱，穿着睡衣；负责文物绘制的刘姐，脸上还贴着面膜；年轻的技工小张，打着赤脚……他们一个接一个，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无声无息地朝着白日发掘的祭祀坑走去。
没有交谈，没有眼神接触，只有一片死寂。他们的脚步拖沓，手臂偶尔不自然地抬起、摆动，像是在模仿某种古老的仪式动作。我的血都凉了，屏住呼吸，缩在帐篷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这诡异到极点的一幕。他们走到坑边，开始围成一个圆圈，缓慢地、扭曲地舞动起来。手臂高举过头，又猛地落下，身体旋转，脚步蹒跚，如同群魔乱舞，在寂静的夜里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是梦游？集体性的？怎么可能如此整齐划一，目标明确地来到这祭祀坑？
猛地想起保卫科的值班室有覆盖整个工地的监控探头。必须弄清楚！我猫着腰，借着帐篷和器材堆的掩护，像一道幽灵般溜向保卫科。值班的老李歪在椅子上，鼾声如雷，监控屏幕兀自闪烁着。我颤抖着手，调出刚才坑边的录像，将画面放大、再放大。
黑白影像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那些梦游者空洞的脸。镜头推近，对准他们的眼睛——瞳孔涣散，没有焦点。然而，就在那瞳孔的深处，清晰地映照出的，不是彼此扭曲的身影，也不是坑边的黄土，而是一尊尊巨大、森严、戴着黄金面具的青铜神像！神像似乎正矗立在某个烟雾缭绕的祭坛上，俯视着匍匐的众生。那景象，隔着屏幕，都让我感到一股来自远古的、蛮荒的压迫感，几乎窒息。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我跌跌撞撞逃回帐篷，反锁拉链，缩在角落，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手下意识伸进贴身口袋，握住了那枚青铜铃铛。
就在触碰的刹那，掌心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
我倒抽一口冷气，松开手，借着从帐篷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看去。掌心，就在刚才握铃的位置，皮肤上竟然凭空浮现出一行扭曲的痕迹，像是被极细的烙铁烫过，颜色暗红，如同干涸的血迹。那不是任何已知的现代文字，笔画怪异，带着明显的象形特征，是古蜀图语！
我认得这种文字。多年研究，虽不能尽识，但这行字的形状，我曾在一些残破的龟甲和青铜器内部见过拓片。它们的意思是：
“第三个太阳纪结束时，纵目人将归来。”
字迹在掌心微微凸起，带着残留的灼热感，仿佛拥有生命。
几乎同时，贴身口袋里的那枚青铜铃铛，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嗡……”
一声极轻微、却直刺灵魂深处的鸣响，不再是空灵，而是带着某种沉睡之物被惊扰后的、冰冷彻骨的苏醒意味。
远处祭祀坑的方向，那些梦游者的舞蹈，似乎随着这声铃响，变得更加狂乱、诡谲。
铃铛，不是死的。
它选中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