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丝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映得她白皙的脸庞也泛着柔和的光晕。
"再过半月便是怀瑾的生辰了。
"姜念轻声自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想象着肖珏收到这份礼物时的表情,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一定会更加明亮。
想到这里,她手上的动作更加细致,每一针都倾注了心意。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那脚步声凌乱而匆忙,伴随着衣裙摩擦的窸窣声,越来越近。
"小姐!
小姐!
"梓萱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明显的慌乱。
姜念手中的针线一顿,眉头微蹙。
梓萱向来稳重,从未如此失态过。
她放下绣绷,刚站起身,房门就被猛地推开。
梓萱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发髻松散,几缕青丝贴在汗湿的额头上。
她的脸颊通红,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一路跑回来的。
"梓萱,何事如此慌张?
"姜念快步上前,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梓萱深吸一口气,却因为跑得太急而咳嗽起来。
她勉强平复呼吸,眼中含着泪光:"小姐,大事不好了!
肖...肖大将军他...""肖伯伯怎么了?
"姜念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肖大将军...战死沙场了!
"梓萱终于说出了这个噩耗,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消息是随着肖大将军的棺椁一起到城中的,现在整个将军府都...""啪嗒"一声,姜念手中的银针掉落在地。
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翻了身后的绣架。
绣了一半的绿竹布帛打落在地,被她无意识地踩在脚下。
"不可能..."姜念摇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肖伯伯武功高强,怎么会..."记忆中的肖将军总是爽朗大笑,每次从边关回来都会给她带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他常拍着肖珏的肩膀说:"臭小子,以后要像保护国家一样保护小念念。
"而现在,那个如山般可靠的长辈,竟然..."怀瑾..."姜念突然回过神来,脸色煞白,"肖珏知道了吗?
他现在怎么样?
"梓萱摇摇头:"奴婢不知。
消息刚传回来,奴婢就立刻赶回来告诉小姐了。
街上都在说,是肖将军勾结外敌,意图谋反"姜念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指尖传来,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留下几道血痕。
但这疼痛比起心中的震惊与痛苦,简首微不足道。
"备轿!
我要去将军府!
"姜念突然转身,冲向衣柜,胡乱抓出一件披风。
"小姐不可!
"梓萱慌忙拦住她,"现在将军府一定乱作一团,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贸然前去不合礼数啊!
""礼数?
"姜念猛地转身,眼中闪着泪光与怒火,"怀瑾现在需要我!
你让我在这里干等着算什么礼数?
"她脑海中浮现出肖珏的样子——那个总是笑得阳光灿烂的少年,那个在她生病时守在床前整夜不眠的少年,那个偷偷带她去看元宵灯会、在人群中紧紧护着她的少年。
现在他失去了最亲的人,该有多痛苦?
"小姐,夫人知道了会责罚的..."梓萱仍在试图劝阻。
"让开!
"姜念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坚决,"若是母亲怪罪,我一人承担!
"就在两人争执间,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赶来。
看到房内情形,姜夫人眉头紧锁:"念念,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
"姜念转身,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肖伯伯他...女儿必须去见肖珏!
"姜夫人面色凝重,显然己经得知了消息。
她上前握住女儿颤抖的双手:"娘知道你和肖家公子交好,但此时将军府必定忙于治丧,你一个姑娘家贸然前去,于礼不合。
""礼数礼数!
难道礼数比人命还重要吗?
"姜念挣脱母亲的手,声音哽咽,"母亲可知道,我与肖珏自幼相识,从小一起长大。
自然知道肖伯伯于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如今他失去了父亲,他...他该有多痛苦..."说到这里,姜念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想起去年冬天,肖珏的母亲曾对她说过:"念念,肖珏他呀,这世上他最在乎的除了他的家人好友,估计还有唯一一个就是你了。
"当时她羞红了脸,却将这句话珍藏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而现在,肖珏失去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人,她怎能不在他身边?
姜夫人看着女儿泪流满面的样子,叹了口气:"娘知道你心里难受。
但你要明白,肖家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你此刻前去,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给两家带来不必要的闲言碎语。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姜念倔强地抬起泪眼,"怀瑾需要我,这就够了。
"窗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一阵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开始敲打窗棂。
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仿佛在呼应着姜念内心的动荡。
姜夫人还想说什么,姜念却己经擦干眼泪,做出了决定。
她挺首脊背,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母亲,女儿从小到大从未违逆过您的意思。
但今日,请恕女儿不孝。
"说完,她趁众人不备,冲出了房门。
"念念!
"姜夫人的呼唤被淹没在雷声中。
姜念赤着脚奔过回廊,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裙,冰冷的石板刺痛了她的脚底,但她全然不顾。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见肖珏,立刻,马上!
梓萱拿着伞追出来时,只看到自家小姐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
那决然的背影,仿佛即使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无法阻挡她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