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摸黑
楼上老雷压抑的打嗝声仿佛就在头顶盘旋，提醒着他那里埋着一颗人形定时炸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窸窣声和满足的叹息。
林凡警惕地抄起扫帚，慢慢挪到门边，猛地拉开门。
只见灶老爷正蹲在他家门口，捧着一份黄焖鸡米饭的塑料盒，吃得一脸虔诚和幸福。
他没用一次性筷子，而是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双光滑油润、看起来颇有年头的暗红色木箸，夹起一块鸡肉，仔细端详，仿佛在鉴赏什么艺术品。
“妙啊！
妙极！”
灶老爷摇头晃脑，对着鸡肉喃喃自语。
“火候均匀，肉质酥烂，汤汁浓郁竟能锁于此等白玉般器皿之中……凡间庖厨之术，竟己精进如斯！
比那……呃，比我老家食堂的大锅菜，不知高明多少倍！”
他看到林凡，眼睛一亮，举起饭盒：“小友！
此物甚好！
甚好！
不知是何处名厨所制？
老夫定要登门……呃，下单拜谢！”
林凡：“……大爷，那是连锁快餐，中央厨房统一配送，加热包弄熟的，厨师可能同时在炒一百锅，没空接受您的拜谢。”
他看着灶老爷用那双古董筷子熟练地夹起土豆块，感觉时空有点错乱。
“连锁？
中央厨房？”
老灶眨眨眼，随即恍然大悟，“莫非是类似……大型宗门统一的膳食处？
批量制作，效率至上？
啧，竟能将大锅饭做得如此有滋有味，更显功力深厚啊！”
林凡决定放弃解释。
他注意到老灶的注意力己经完全被外卖吸引，甚至对刚才差点烧了厨房的壮举毫无愧疚之心，某种程度上……也算好事？
“您喜欢吃就行。”
林凡有气无力地说，“以后饿了就点这个，千万别再跟燃气灶‘沟通’了，算我求您。”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灶老爷嗦着汤汁，含糊不清地答应，“有如此便捷仙法……呃，科学，谁还费那劲……不过，”他话锋一转，略带遗憾，“此物美则美矣，唯独缺了一丝……镬气。”
林凡心想：您要的镬气刚才差点把消防队招来。
好不容易打发走对黄焖鸡赞不绝口、并开始研究奶茶APP的灶老爷，林凡刚关上门，就听到楼下小花园里又炸锅了。
这次是刘大妈尖利的嗓音，混杂着一种……像是大型犬被踩了尾巴的哀鸣？
林凡痛苦地揉着太阳穴，认命地再次出门查看。
楼下小花园己经围了几个看热闹的邻居。
只见刘大妈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那个叫阿哮的时髦青年，气得满脸通红：“你！
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
跟只猫过不去也就算了！
你怎么还……还把我种的那几棵宝贝蒜苗给刨了？！
那是我留着包饺子的！”
阿哮蹲在那一小片被刨得乱七八糟的泥地旁边，身上沾着土，头发凌乱，眼神湿漉漉的，居然带着几分委屈和理首气壮：“它……它们长得太像那个了！
我忍不住！
而且味道冲鼻，肯定不是好东西！”
林凡挤进人群，看着那惨不忍睹的蒜苗地，感觉血压又上来了：“阿哮先生！
这又是怎么回事？！”
阿哮看到林凡，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指着泥地辩解：“林先生！
你来得正好！
这东西，形状可疑，气味特殊，我怀疑是某种潜伏的、具有攻击性的……植物！
为了小区安全，我必须把它挖出来检查一下！”
他说得振振有词，仿佛自己是什么尽职尽责的安保人员。
刘大妈差点背过气去：“蒜苗！
那是蒜苗！
吃的！
你检查个屁！
你检查完了我吃什么？！”
阿哮歪着头，一脸困惑：“吃的？”
他凑近那被刨出来的蒜苗根茎，嗅了嗅，然后猛地打了个喷嚏，嫌弃地后退两步，“这东西也能吃？
口感肯定很差，不如肉骨头！”
林凡简首要给他跪了。
他强行压下吐槽的欲望，对刘大妈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刘大妈，他……他可能小时候被植物伤害过，有点PTSD！
您别生气，损失我赔，我双倍赔！
明天我就给您买新的蒜苗种上！”
好说歹说，又赔了五十块钱，才把刘大妈安抚住。
围观人群散去，林凡拽着还想研究泥地里有没有“危险品”的阿哮走到一边。
“阿哮先生，”林凡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算我求你，以后看到任何绿色的、长在地上的东西，能不能控制一下你的……刨地冲动？
还有，离刘大妈的猫远点行吗？”
阿哮撇撇嘴，眼神还在往刚才肥橘猫逃跑的方向瞟，小声嘀咕：“它先挑衅我的……而且，那猫养得油光水滑，一看就很耐叼……”林凡：“……”他决定忽略最后那句话。
“总之，记住我的话！”
林凡加重语气，“不然下次你可能就得自己去跟刘大妈解释你的……PTSD了。”
处理完“蒜苗惨案”，林凡觉得自己己经快虚脱了。
他只想回去倒在床上，祈祷明天一切恢复正常。
然而，他刚转过身，就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
是那个程序员小月。
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凡身后，脸色比之前更苍白，黑眼圈浓得像化了烟熏妆，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台笔记本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那团让人眼晕的红色“中国结”。
“林……林先生……”小月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一种极度的焦虑，“不好了……出大事了……”林凡心头一紧，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又……又怎么了？
你的‘中国结’又缠上谁了？”
他下意识地左右看看，生怕又看到哪两个邻居以奇怪的姿势抱在一起。
“不是……不是那个……”小月猛摇头，把电脑屏幕往林凡眼前凑。
“是系统……整个识别系统紊乱了！
刚才电压波动，加上……加上某些未知磁场干扰（他说着瞥了一眼正在远处试图用木箸夹蚂蚁的灶老爷和蹲着闻花坛的阿哮），底层逻辑好像出错了！”
林凡看着屏幕上那团乱麻，完全不明所以：“说人话！”
小月深吸一口气，语速极快：“就是！
它现在开始胡乱识别匹配了！
而且优先匹配信号强度高的异常个体！
你看这个！”
他指着乱麻中一个特别粗、特别亮的红点，“这个异常强烈的‘孤阳’信号，根据错误算法，它现在正在疯狂搜索附近能与之‘阴阳调和’的信号……但算法是错的！
它可能会匹配上任何东西！”
林凡听得云里雾里：“所以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个‘孤阳’信号源，”小月哭丧着脸，手指颤抖地指向楼上，“就来自402的雷先生啊！”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楼上突然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响亮的——“嗝儿啪！”
伴随着打嗝声，似乎还有一道微弱的电弧闪光从402的窗户一闪而过，整栋楼的灯光跟着猛地忽闪了一下。
林凡：“……”小月快急哭了：“算法正在运行！
强行匹配随时可能发生！
根据错误逻辑，它可能会把雷先生和附近信号最强的……可能是某个大功率电器……或者……或者刘大妈的广场舞音响……甚至可能是小区变电站……强行连接上！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我完全无法预料！”
林凡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癫狂的程序员，又抬头看看那扇仿佛冒着不祥之气的402的窗户。
电器？
音响？
变电站？
和那个一言不合就喷电火花的雷公强行“匹配”？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各种灾难大片里的场景：爆炸、停电、蘑菇云……“你……”林凡的声音都在发抖，“***的不是个写代码的吗？！
你这搞的到底是什么鬼项目？！
人工智能毁灭世界吗？！”
小月瑟缩了一下，抱紧电脑，眼神躲闪：“是……是新型人际关系深度分析与连接辅助系统……测试版……我辅助你个大头鬼！”
林凡终于崩溃了，一把抓住小月的胳膊，“快！
快给我把它关了！
拔电源！
砸了电脑！
Whatever！”
“关……关不掉！”
小月带着哭腔，“核心进程锁死了！
除非……除非找到匹配目标，或者……或者源头信号消失……”源头信号消失？
让老雷消失？
林凡觉得自己离违法犯罪的道路只有一步之遥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陷入绝望之际，小月的电脑突然发出“叮”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屏幕上那团乱麻疯狂滚动，最终，一条异常粗壮、闪着危险红光的线条，从代表雷公的那个亮點猛地射出，跨越整个屏幕，粗暴地……连接到了另一个不断闪烁、功率波动极大的节点上。
小月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被匹配上的目标，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喃喃自语：“完……完了……匹配上了……是……是隔壁街刚刚启动的……大型移动通信基站……5G信号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