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后两千西百万。
当那一长串数字清晰地显示在银行柜台内部的屏幕上时,林风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没有预想中的激动颤抖,也没有欣喜若狂,反而像是一块沉重的铅坠终于落到了实处,砸起一片尘埃,然后万籁俱寂。
前世的十年,早己将过于外露的情绪磨砺殆尽。
巨大的喜悦和巨大的恐惧一样,在末世里都是致命的毒药。
柜台后的业务经理脸上挂着训练有素的热情笑容,语气比之前办理匿名兑奖手续时又恭敬了十分。
他递过来几张崭新的银行卡和一份厚厚的理财产品推荐书,嘴唇开合,说着“恭喜”、“理财规划”、“资产配置”之类的词。
林风只抽走了那几张卡片,对推荐书视若无睹。
“谢谢,暂时不需要。”
他的声音平稳,甚至有些过于平淡,“资金我另有用途。”
经理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无法理解有人突然拿到巨款后还能如此冷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要把它花出去?
林风没有解释,将卡片仔细收好,起身离开。
玻璃门自动滑开,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涌来,他眯了下眼,快步融入人流。
钱,只是工具。
现在,工具到手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风像一颗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悄无声息地荡开涟漪,却又迅速隐没不见。
他没有租房,更没有买房。
太过扎眼,而且末世初期,固定的住所往往意味着被围攻的风险。
他在城市几个不同的区,租用了多个大型仓库。
位置偏僻,安保尚可,最重要的是,互不关联。
第一个仓库,他通过不同的中介,用不同的化名和预先准备好的不记名电话卡租下。
然后,他开始了蚂蚁搬家式的采购。
不再是便利店里的面包矿泉水。
他联系了几家大型粮油批发公司,以“公司工会发福利”、“偏远工地食堂采购”等为由,分批下单。
“大米,一级粳米,先来二十吨。”
“面粉,高筋,十吨。”
“各种食用油,棕榈油、豆油、花生油,各五吨。”
“食盐,碘盐、海盐,按吨计。”
“各类罐头,肉类、鱼类、水果类,有多少要多少。”
“压缩饼干,军用规格,最大订单。”
电话里,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澜,报出的数字却让对面的销售代表再三确认,语气从疑惑变为狂喜。
货物被分批送往不同的仓库。
林风亲自收货,穿着毫不起眼的灰色工装,帽檐压得很低,指挥着工人将堆积如山的物资整齐码放进去。
锁上厚重的库门,世界便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空旷仓库里弥漫的粮食和油脂的原始气味。
他站在几乎堆到屋顶的米山面前,沉默地看着。
这能养活很多人,但在无边无尽的末世里,也只是杯水车薪。
他伸出手,指尖划过冰冷的米袋,触感真实而沉重。
第二个仓库,用来存放另一种“粮食”。
他通过前世模糊记忆里的灰色渠道,辗转联系上了几个特殊的供应商。
没有多余寒暄,首接报出清单:“抗生素,广谱的,阿莫西林、头孢……” “止血带、手术刀片、缝合针线、酒精、碘伏、纱布、绷带……” “止痛药,大量的。”
“维生素片剂,综合的。”
“还有消毒水,漂白粉……”对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带上了几分警惕和探究:“哥们,你这是要开诊所还是……野外勘探队,去的地方偏,周期长。”
林风给出早己准备好的理由,声音没有任何起伏,“能备就备,价格不是问题。
要现货,要快。”
交易地点约在郊外废弃的停车场。
现金交易,货箱搬上他租来的二手小货车,双方没有任何多余交流。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医药味道,林风握着方向盘,目光扫过倒车镜里那辆迅速离开的黑色轿车,眼神冰冷。
这些药,在末世初期,比黄金更珍贵。
每一片都能换一条命,或者,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第三个仓库,更大,更坚固。
这里存放的是“工具”和“燃料”。
他从五金市场扫货:斧头、撬棍、工兵铲、消防斧、粗细不同的绳索、尼龙扎带、发电机、柴油、汽油(小心地分装进特制的安全油桶)、蓄电池、太阳能充电板、大型储水桶、净水片……他还特意订购了大量建筑材料:钢筋、水泥、沙土、钢板。
这些东西沉重、笨拙,看似无用,但林风清楚,在秩序崩塌之后,一个坚固的避难所远比一袋大米更能给人安全感。
每天,他都在不同的仓库、市场、货运公司之间穿梭。
手机里存满了各种销售代表的电话,通讯记录里是无数个询价、下单、催货的通话。
他吃得很少,睡得也很少,身体疲惫到了极点,眼神却越来越亮,像两块被不断打磨的寒冰。
偶尔,在深夜清点完物资,锁上仓库大门的那一刻,他会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短暂地停下来。
城市依旧灯火辉煌,夜空被霓虹灯染成暧昧的紫色。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声,像是这个文明时代平稳呼吸的韵律。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仿佛那场吞噬一切的潮汐只是一个荒谬的噩梦。
但他口袋里那几张记录着庞大物资清单和仓库位置的纸条,指尖因为搬运货物而磨出的细微红痕,以及银行卡里飞速减少的数字,都在无声地证明——那不是梦。
准备,正在无声而高效地进行。
而他的狩猎,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