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是我们曾经热心肠的邻居王叔。
“小哲,晓晓,开开门!求你们了,救救我们家婷婷!”
他嘶哑的吼声被“砰砰”的撞门声淹没,那声音根本不像人手能拍出来的。
我的女友林晓晓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泪水糊了满脸:“阿哲,你听啊,是王叔!还有婷婷,她才五岁!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你看清楚!”我指着被我用钢板加固过的猫眼,冲她低吼,“王叔的脖子上全是血!他身后那几个人,走路的姿势根本不对劲!”
林晓晓只是哭,哭得肝肠寸断:“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万一……万一他们没事呢?我们把门关着,就是谋杀!”
“谋杀?”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们满满一屋子的物资,“我提前一个月,把所有积蓄换成这些吃的、药品、净水器!我让你囤东西,你骂我神经病!现在丧尸爆发了,你又要当圣母?”
哀嚎声越来越近,撞门声里甚至夹杂着某种东西啃食骨头的“咯吱”声。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透我的脊梁。
“不能开!”我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对她发出最后的警告,“你敢开门,我们就一起死!”
“我们不会死的!好人会有好报的!”
林晓晓的脸上,闪过一种我无法理解的、狂热的善良。她猛地从背后抱住我,张嘴,狠狠一口咬在了我的肩膀上!
剧痛让我瞬间脱力,她趁机挣脱,像疯了一样冲向大门。
“别——!”
我的嘶吼没能阻止她。
在她纤细的手指拉开最后一道门栓的瞬间,世界安静了一秒。
门,开了一道缝。
林晓晓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对着门外哭喊:“王叔,快……”
话音未落。
一只腐烂、流着黄脓的手臂猛地从门缝里伸了进来,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嗬……嗬……”
王叔的脸挤了进来。他的眼球浑浊不堪,一只已经掉出了眼眶,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发黑的牙床。
最恐怖的是,他的嘴里,正咀嚼着一截粉色的、带着蝴蝶结发卡的人类小臂。
是婷婷的。
他对我们,露出了一个诡异到极点的微笑。
“你看,我说了吧……”王叔的声音像是破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好人……就该……一起分享啊……”
下一秒,他猛地发力,将林晓晓整个人拽了出去。
“啊——!”
林晓晓的惨叫声,成为了我脑海里最后的天籁。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拖进走廊,瞬间被五六个“人”扑倒在地。撕裂声,啃食声,还有她绝望的哭喊,交织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而王叔,那个刚刚吃掉自己女儿的怪物,扔掉了嘴里的残肢,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
它迈开腿,朝我走了过来。
我完了。
这是我唯一的念头。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恐惧像无数只手,扼住了我的心脏,让我动弹不得。
王叔那张腐烂的脸在我眼前不断放大,他身上的恶臭,混合着血腥和死亡的气息,冲进我的鼻腔。
完了。
就在他扑上来的前一秒,一声微弱的、变了调的呼喊,像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阿哲……跑……”
是林晓晓。
我猛地回神,看到走廊里,那个被丧尸压在身下的女孩,用最后一点力气,抬起了满是鲜血的头,对我喊出了这两个字。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愚蠢的善良,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一丝祈求。
她想让我活下去。
这个认知,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我被恐惧冻僵的血液!
我不能死在这里!
我不能让她的牺牲白费!
“吼!”
王叔已经扑到我面前,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我的脖子。
我下意识地一偏头,抬起手臂去挡。
“咔嚓!”
剧痛!
他的牙齿,像铁钳一样,死死嵌入了我的左臂!黑色的、带着恶臭的口水顺着伤口流下,我甚至能感觉到某种冰冷的东西,正在顺着我的血管往里钻!
我被咬了!
这个念头让我瞬间疯狂!
我抬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王叔被我踹得一个趔趄,但牙齿还死死咬着我的肉。
我连肉带皮,被撕下了一大块!
“啊——!”
我惨叫一声,就势向后一滚,和他拉开了距离。
顾不上手臂的剧痛,我连滚带爬地冲进厨房,从刀架上抄起一把最重的砍骨刀。
王叔摇摇晃晃地跟了进来,嘴里还咀嚼着我的血肉,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嗬嗬”声。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吃掉自己女儿,又咬伤我的怪物,心中所有的恐惧,都被一种更原始的、沸腾的杀意所取代!
是你!
是你毁了我的一切!
“我杀了你!”
我红着眼,双手握紧砍骨刀,对着他的脑袋,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恶心。
我感觉自己像是劈开了一个灌满烂泥的西瓜。黏稠的、灰白色的脑浆和黑色的血液,溅了我一脸。
王叔的动作,停住了。
他浑浊的眼睛还死死地盯着我,身体却像一滩烂泥一样,软了下去。
我赢了。
我杀了第一个。
巨大的脱力感和一阵阵的眩晕向我袭来。我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自己左臂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发黑,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蔓延。
我被感染了。
最多……还有十分钟。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门口。
走廊里,啃食声已经停了。
那几个丧尸,正围着一具被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漫无目的地游荡。
它们吃饱了。
其中一个,抬起了头。
是林晓晓。
她的脸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是森森的白骨。眼球浑浊,嘴角还挂着我的血肉。
她看到我,喉咙里发出了“嗬嗬”的声响,迈开腿,朝我走了过来。
不。
我不能让她进来。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关上了那扇被她打开的,通往地獄的大门。
门栓,一道,两道,三道……全部落上。
我背靠着冰冷的铁门,缓缓滑落在地。门外,是她不知疲倦的、疯狂的撞门声。
我听着那声音,看着自己手臂上不断蔓延的黑色纹路,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林晓晓,你赢了。
你的善良,最终还是杀了我。
但,我偏不认输!
我挣扎着站起来,冲进了我早就准备好的“安全屋”——那间堆满了物资的次卧。
我反锁了房门,用柜子死死抵住。
然后,我从一个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一把崭新的,闪着寒光的,钢锯。
我看着自己的左臂,那条曾经牵过她的手,抱过她的手臂。
现在,它成了我的催命符。
那就……不要了!
我把手臂死死按在地上,闭上眼,将锯齿,对准了手肘下方,那道黑色纹路蔓延的尽头。
再见了,林晓晓。
再见了,那个天真的……李哲。
我咬紧牙关,猛地拉动了钢锯。
“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