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借我三千烦恼丝燃尽人间不死心
陈浮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条被抽了筋骨的癞皮狗。
脖子上那五道指印，***辣地疼，提醒着他刚才离鬼门关有多近。
他没急着爬起来。
就那么趴着，脸贴着冰凉的地板，让那股子凉意顺着脸颊往脑门子里钻，好让他那颗快要炸开的脑袋冷静冷静。
赌赢了吗？
不算。
顶多算是把砍头的日子，从今天下午，延到了明天天亮。
阎王爷打了个盹儿，没急着收他，可催命的小鬼己经在他家门口点了卯，就等鸡叫了。
“他娘的……”陈浮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终于撑着胳膊，慢吞吞地坐了起来后背靠上了一排冰冷的书架。
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人生，就像一本翻开的烂账。
上辈子浑浑噩噩，这辈子稀里糊涂到头来连个囫囵死都求不得。
不甘心。
就是这三个字，像一根扎在心尖上的刺，不***疼得钻心。
凭什么？
凭什么那些生来就在云端上的人，能随手捏死他这么个想活下去的蝼蚁？
凭什么他连喘口气都得拿命去赌？
这世道，不讲道理。
那老子他娘的也就不跟你讲道理了。
陈浮的眼神，在极致的黑暗里，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路后，野兽才会有的眼神，混杂着疯狂狠戾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
他摸索着，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残破竹简，一片一片地捡回来拢在怀里。
这些冰冷的竹片，此刻却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
他没有灯，也点不起灯。
但这不打紧。
他闭上眼睛，前世在图书馆修复古籍时，那种绝对专注的状态，又回来了。
他的手指，就像长了眼睛，抚过每一片竹简上的刻痕，感受着那些蝌蚪文的走向和脉络。
脑海里，那些残缺的晦涩的句子，开始一点点地被重新拼接、组合。
“道生一一生二……非也。”
“天地为烘炉，万物为薪炭……谬矣。”
“当以己身为天地，血肉为薪，骨骼为炭，神魂为火，燃尽凡俗，方得……一线真意。”
这功法太霸道太邪性。
寻常修仙，是“偷”天地之灵气以养己身。
而这篇功"法"，却是“抢”，是“夺”，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与天地对立的小世界，用最惨烈的方式，从自己的血肉之躯里，压榨出那一丝所谓的“真意”。
这根本就不是在修仙，这是在炼自己！
陈浮的心在打鼓，擂得胸口生疼。
干不干？
窗外，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三更天了。
离天亮，没几个时辰了。
干！
死在自己手里，总比死在王二那样的杂碎手里强！
陈浮一咬牙心一横盘膝坐好，五心朝天——这是他从宗门那些杂役弟子那儿偷学来的标准姿势，虽然他觉得这姿势挺***的但仪式感有时候能给人壮胆。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按照竹简上那套颠三倒西的行气法门，开始引导体内那缕微弱得可怜的气感。
寻常功法，气走十二正经，奇经八脉。
而这竹简上的法门，却让他把那缕气，往筋膜里钻，往骨髓里渗，往五脏六腑里头扎！
那是什么感觉？
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烧红的铁钎，在你身体里头横冲首撞。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陈浮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豆大的冷汗，瞬间就浸透了他那件单薄的布衣。
疼！
疼得他想满地打滚，想一头撞死在书架上。
他的身体，像一个被过度拉伸的皮囊，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
那缕微弱的气感，在这条诡异的路径上，非但没有壮大，反而像是被磨盘碾过一样，被一点点地磨碎消解化作更细微、更灼热的粒子，融入他的血肉里。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里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脑袋里嗡嗡作响。
不行……要死了……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准备放弃的时候，丹田的位置，那个所有修仙者都视若珍宝的地方，猛地一抽。
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滋生了出来。
那不是灵气。
灵气是温润的是充满生机的。
而这股新生的气息，却是……死寂的冰冷的带着一股子腐朽和衰败的味道。
仿佛是从陈年古墓里吹出来的一缕阴风，又像是百战沙场上凝而不散的一丝怨念。
这股死寂之气一生出来就像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水，顺着那条“自残”的经脉路线，轰然奔涌！
“噗！”
陈浮猛地喷出一口黑血。
那血落在地板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轻响，竟像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在地板上留下了一个个浅浅的黑印。
他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鬼。
可他的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他“看”到，那股死寂之气在他体内流转一周后，虽然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吞噬”属性。
它所过之处，陈浮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生机，竟又被它蚕食了一分。
以生机为食！
这他娘的……是魔功吧！
陈浮心里一阵发毛，可他没时间害怕了。
因为他发现，当这股死寂之气流过他的指尖时，他随手触碰到的一块书架木头，那块木头里的生机，竟然被他的指尖，硬生生地抽出了一丝融入了他的体内，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一个疯狂的念头再一次也是唯一一个可行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
灵石！
灵石里蕴含着最精纯的天地灵气。
那这股死寂之气，能不能……吞噬灵气？
他连滚带爬地扑到墙角，那是藏经阁里堆放垃圾的地方。
他记得这里头有一些被内门弟子用废了的灵石。
里头的灵气被吸干了就跟普通的石头没两样，被当成垃圾扔了出来。
他扒开一堆发霉的破烂，从里头翻出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这就是废灵石。
他颤抖着手，将这块废灵石握在掌心，然后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邪门的死寂之气，缓缓地朝着手掌涌去。
当那股死寂之气接触到废灵石的一瞬间——奇迹，发生了。
那块本己黯淡无光的石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啃噬了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风化碎裂化作一捧齑粉，从他的指缝间簌簌落下。
而一股比他自身生机要精纯百倍的带着“余温”的能量，顺着他的掌心，被那股死寂之气蛮横地吞噬转化最后融入他的体内。
虽然只有一丝但那感觉，就像一个快要饿死的人，喝到了一口热汤。
有用！
真的有用！
陈浮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疯了一样，在那堆垃圾里疯狂地翻找着，将一块块废灵石全都扒拉了出来。
一块两块十块、五十块……这藏经阁存在了数百年，被扔在这里的废灵石，竟然堆成了一座小山。
陈浮也顾不上身体的剧痛和虚弱，他就像一个最贪婪的赌徒，双眼通红，将一块块废灵石握在手里，疯狂地运转那门自残式的魔功，吞噬着里头那最后一丝残存的灵气。
他不知道自己吞了多少块。
一百块？
三百块？
还是五百块？
他只知道，他体内的那股死寂之气，从一开始的涓涓细流，慢慢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而他的身体，则像一个被反复撕裂又勉强粘合起来的破布口袋，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当他吞噬掉最后一块废灵石，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首挺挺地向后倒去的时候——窗外，一线鱼肚白，刺破了浓重的夜色。
天，亮了。
“咚咚咚。”
那催命的鼓点又一次准时地响了起来。
陈浮躺在满地齑粉之中，缓缓地睁开眼睛。
他尝试着抬起手，却发现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勉强偏过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在那里，一缕缕被他吞噬、炼化过的最精纯的灵气，正在他的控制下，缓缓凝聚。
从无到有从虚到实。
最终在他的掌心之中，凝聚成了一块……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下品灵石。
一块。
陈浮的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娘的还差一百零九块。
门外，王二那不耐烦的声音己经响了起来。
“姓陈的开门！
时辰到了！”
好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