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雪夜寻参数九寒天，大雪封山，整个靠山屯被冻得死寂沉沉。小花跪在炕沿边，

瞧着母亲在昏沉里骤然咳醒，那摊咳在手帕上的血，洇开得惊心动魄，

像雪地里砸开的冻柿子，红得刺眼、腥得钻心。“娘……”小花喉咙里堵着冰疙瘩，

声音发颤。老郎中捻着稀疏的胡子，沉沉叹气：“吊命的人参汤也快顶不住喽……除非，

除非能寻着那百年老山参，熬出参魂来，兴许还能挣回半条命。”“百年老山参？

”小花猛地抬头，眼睛灼亮，“俺进山！俺去找！”“疯丫头！”老郎中惊得胡子一翘，

“这大雪封山，白毛风能吃人！那老山参是有灵性的物件，轻易不露头，

多少人把命都搭在找它的路上，尸骨都寻不回！” 老郎中声音低沉，

仿佛怕惊动了窗外凝重的积雪，“就算你命大，真撞见了，

也得记着老话——‘山神不喜贪心人’……一丝邪念，便是万劫不复。

”小花却像没听见后面那句，只盯着母亲灰败的脸，

声音虽轻却像钉子楔进木头里：“俺得去。”靠山屯最壮的猎户二牛，

刚听说“百年老山参”几个字，眼里的光“噌”地就烧旺了。

他一把推开自家吱呀作响的木门，拍着胸脯嚷嚷：“小花！俺跟你去！俺力气大，眼神好，

翻山越岭不在话下！咱俩搭伙，准成！”那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小花脸上，

仿佛那金贵的参王已经揣进了他鼓囊囊的怀里，只等换回白花花的银元叮当作响。

2 山神之戒屯里唯一进过深山活着回来的老参客李把头，听闻此事，

拄着磨得油亮的枣木棍子，深一脚浅一脚踩着厚厚的积雪挪过来。

他布满深沟的脸对着小花和二牛，目光像冰锥子，扎得二牛那股热乎劲儿不由得缩了缩。

“俩不知天高地厚的娃崽，”李把头的声音嘶哑，如同枯枝刮过冻土，“要进山，

得守山里的规矩——眼里只盯着那救命参，旁的，莫贪！莫争！

”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二牛，“尤其你，小子，心火太旺！记着，山神爷眼皮子底下，

贪念一起，报应立至！” 李把头枯瘦的手抖索着解开腰间一个油腻发黑的小布包，

取出两样东西：一把小铲，刃口闪着幽冷的微光；一枚兽齿，不知是何猛兽所遗，

边缘磨得光滑圆润，用一根褪了色的红绳穿着。他把铲子递给二牛，

兽齿郑重地挂在小花脖子上，贴着她单薄的胸口。“铲子挖土，齿……兴许能护个心明眼亮。

”说完，李把头重重咳了几声，不再言语，只深深看了小花一眼，

那目光沉得如同压顶的铅云。包袱里塞着冻硬的窝头和咸菜疙瘩，

小花和二牛一头扎进了白山黑水的莽莽苍苍里。风卷着雪粒子，抽在脸上像小刀子割。

脚踩下去，积雪“嘎吱”一声闷响，直没到小腿肚，每拔一步都耗尽了力气。

二牛起初还挥舞着李把头给的铲子，骂骂咧咧地开路，渐渐地，骂声被粗重的喘息代替。

小花紧紧跟着，脖子上的兽齿贴着肌肤，竟似有微弱暖意散开，像揣着个小小的火种。“看！

”第三天晌午，二牛突然一声怪叫，手指哆嗦着指向一处背风的石砬子。

几株顶着红珊瑚珠般小果的矮小植物，顽强地从雪被下探出头来。“是刺五加！好东西啊！

值钱！”二牛眼里的疲惫一扫而空，闪动着贪婪的光，他扑过去，全然忘了李把头的告诫，

挥起小铲就刨。冻土硬如铁石，他吭哧吭哧挖了半天，只掘出些细弱的根须，

手指却冻得青紫发僵。小花默默看着，胸口的兽齿微微一烫。又几日，

两人筋疲力尽地找到一处猎人废弃的窝棚暂避风雪。二牛眼尖，发现棚子角落半塌的土灶下，

竟藏着一小堆不知何年留下的、已经发霉发黑的干粮碎屑。“吃的！”他狂喜地扑过去，

不顾那刺鼻的霉味，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也舍不得吐掉一点渣滓。

小花默默递过自己的水囊和仅剩的一块完整窝头，二牛一把抢过，狼吞虎咽，

连句谢字都无暇挤出。窝棚外，风雪如鬼哭狼嚎。小花蜷在冰冷的草堆上，

怀里紧抱着装了刺五加和一点黄芪的布包，那是她一路细心采挖、准备带回去给母亲入药的。

胸口的兽齿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像母亲微弱的呼吸，支撑着她不敢彻底沉入绝望的睡眠。

3 贪念化石第七日，风势稍歇，惨白的日头有气无力地悬在铅灰色的天穹。

两人绕过一道巨大的冰瀑，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背风的山坳。就在这冰雕玉砌的寂静里，

一头白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它通体雪白，不染纤尘，唯有头顶的角晶莹剔透，

流转着七彩的柔光，像凝聚了整座大山的灵秀。它静静站在一株挂满冰凌的古松下，

澄澈如深潭的眸子，静静凝视着这两个狼狈的闯入者。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

直抵人心深处。“神……神鹿！”二牛张大了嘴，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

他脸上混杂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病态的狂喜。

李把头烟袋锅子里缭绕的古老传说瞬间攫住了他——神鹿出没处，必有参王！

白鹿优雅地一甩头，仿佛一个无声的邀请，转身轻盈地踏雪而去，四蹄落下，

竟只留下极浅的印记。它穿行在覆雪的乱石和枯木间，路径诡异地清晰起来，

那些嶙峋怪石和虬结老树仿佛活物般，在它经过时悄然无声地挪移让路。

小花只觉得胸口的兽齿骤然变得滚烫，像一块燃烧的炭火紧贴着她的心口。她毫不犹豫，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二牛如梦初醒，眼中只剩下参王金光灿灿的影子，生怕被落下，

跌跌撞撞紧随其后，嘴里还神经质地念叨着：“参王……我的参王……”不知走了多久，

眼前豁然洞开。一片巨大的山谷，竟温暖如春！积雪在这里消失无踪，

脚下是厚实柔软的苔藓，散发着青涩湿润的草木气息。奇异的花草蓬勃生长，

花瓣上滚动着露珠，折射出七彩光芒。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潺潺流淌，水声叮咚，

如同碎玉落盘。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甜香，吸一口，连日跋涉的疲惫消去了大半。

山谷中心，几株形态奇异的老松虬枝盘结，拱卫着一小片空地。空地中央，

一株人参静静生长。它不过尺许高，形态却宛如一个盘坐的婴孩，头顶两片叶子碧绿欲滴，

叶心托着一颗鸽卵大小、红得如同凝固心血的参籽，散发出柔和的、令人心魂安宁的光芒。

这光芒，仿佛就是整个温暖山谷的心脏。“参王！真是参王！”二牛嘶哑地狂吼一声，

眼珠子瞬间被那红光点燃，烧得赤红。他完全忘了身后的小花，忘了李把头的警告，

忘了世间一切，像一头红了眼的疯牛，挥舞着那柄小铲，直扑过去，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值钱了！全是我的了！

”他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就在二牛的铲尖即将触碰到那婴孩状参王根须的刹那，异变陡生！

参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整个山谷剧烈地一晃！二牛“啊”地一声惨叫，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惊骇地低头，

发现握铲的右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白、坚硬，

那可怕的石灰色沿着手臂急速向上蔓延！他拼命想回头，想呼喊小花，

脖子却发出“咔咔”的脆响，如同生锈的门轴转动，每动一分，石化的进程便加快一分。

绝望凝固在他最后扭曲的脸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非人的呜咽，

整个人便彻底化作了一尊姿态狰狞、定格在贪婪攫取瞬间的石像，矗立在参王面前，

成了这山谷最触目惊心的警示碑。4 神鹿引路小花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腿一软，

跌坐在柔软的苔藓上。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就在这时，

一声凄楚哀伤的鹿鸣传入耳中。她循声望去，只见那头引路的神鹿不知何时已卧在溪边，

后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染红了身下碧绿的苔藓。

那澄澈的大眼睛望着小花，充满了痛苦和无助，如同星辰蒙尘。胸口的兽齿猛地灼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