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朝,景和三年。九月的天气,连着几个月没下一滴雨,闷热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放眼望去,满眼一片枯黄。满满清河水的水,只剩下一条白玉带蜿蜒曲折穿过村子,这是清水村几百户人家,赖以生存的水源。
这是清水村,面朝河流,背靠青山,是一块富饶的土地,村民们祖祖辈辈在这里靠耕种为生,虽然靠老天赏饭吃,只要不是懒惰的,也能过着温饭生活。
村子里有一家非常特殊,没有田地,住在山尾的三间草屋里。当初只有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二三岁的男孩,在山尾搭了一个棚子暂住了下来。不与村子里打交道,后来时间长了,村里人才慢慢知道了这父子俩的一些情况,得知他们是逃难来的,无处可去,暂时在这里落脚。
村里人后来与中年男子打交道多了,才知道中年男子姓云,叫云祖望,儿子叫云守礼,妻子在生儿子的时候难产而亡。
云祖望自己搭了一个木棚子落脚,下大雨的时候蹋了,好心的邻居帮着他又搭了个木棚子,劝他在来年的时候,请人帮忙,给他建个牢固一点的草房子,只需要他管建房子人的生活就行,云祖望同意了。
邻居与他父子俩接触多了,才知道云祖望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是个风水先生。
帮忙的邻居姓王,有兄弟二人,父母健在,都已成家,兄弟俩各有一儿一女,家庭和睦。
与云祖望交往多的是王家二兄弟,叫王贵,为人性格开朗。虽说交往,也只是照面打个招呼,云祖望其它的底细王贵并不清楚。
不过后来相处多了,两家越来越熟,云守礼差不多在王家长大,两家关系亲厚。甚至云守礼成亲,还是王阿婆到处托媒人才成的亲。
三间草房,房顶上的草换了又换,土坯垒起来的房子,只要不淋雨,还是比较坚固的,两边又各起了两间土厢房,围了一个院子。
自从云守礼成亲后,家里有了女人料理,每天飘起的袅袅炊烟,这个家才有了烟火气息。
云守礼成亲半载,云祖望说出去有事办。一个月后回来,双眼已瞎,云守礼一再追父亲,云祖望说道:“不该你打听的事,就不要打听,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时云守礼的娘子已怀孕四个月,操持着家务,还要照顾瞎眼的公公,任劳任怨。
云守礼只学了父亲本领的皮毛,只能简单地看个风水,算卦有时灵,有时不灵,在当地名气一般。
云祖望在眼瞎前,他轻易不答应,只要是他应的,没有主家不满意的。在出事前,多数靠着云老爷子的收入过活,家里没有田地。闲时就去背后的青山上打些猎物回来,去镇上卖了换些零用。
云守礼打小就不爱父亲教的那些让人头疼的东西,父亲看着教不进,只得随了他,渐渐地也不逼他。不过简单的风水还是懂的,其它懂的就不多了。
云守礼自从父亲没有收入后,家里断了来源,只要别人来请看风水的,自己只得硬着头皮接着。人家是冲着云老爷子的名气来的,换做他,还要解释半天,别人也是半信半疑,将就地应下来。
他名气一般,酬金少;就连看婚嫁喜事吉日,少之又少,家里有些入不敷出。
云祖望自从在外瞎了回来后,话很少,每天坐在厢房门口,眼白翻着,看不见瞳仁,没看习惯的人,第一次见着还是挺怕的。
这天,云守礼在外看了风水回来,看着厢房门口坐着父亲,上前道:“爹,你怎么又坐在太阳底下了。”
“我已习惯了黑暗,白天黑夜在我眼里是一样的,今天看的那家怎样了?”
“主家的祖坟园位置一般,比较平常,我挑了一个地势较好的位置,主家还是满意的,还额外多赏了六文钱。”看个风水地是十文,主家多给了六文,应该是比较满意的。
云祖望听了,点了点头,“儿媳快要生了,你在家多帮帮她,不要让她累着了,这些天,就去后山多砍些柴禾备着,别让儿媳上山去砍柴,免得摔着了。”
云守礼这才发现,娘子不在家,“肯定又去砍柴了,我去接她。”
云老爷子点了点头,“以后别让她去了。”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隔壁家王贵家的大孙子王柱子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不好了,不好了,婶娘在后山上摔倒了,流血了。”看着满头大汗的王柱子,云守礼顾不得其它,跟着王柱子跑了出去。
云守礼赶到的时候,王柱子的娘亲正守着自己的娘子,云守礼顾不得说话,看着疼得变了脸色的娘子,心如刀绞,上前一把抱住娘子,就往家里跑,地上一摊血触目惊心。
天空乌云密布,但是雨又没下下来。
云守礼一口气抱着娘子跑回了家,放在床上,对着娘子道:“你忍一下,我去找隔壁的王阿婆过来。”说完扭头就跑了出去。
云娘子疼得无力回应,紧紧地抓着身底下的棉布床单。
很快,王阿婆带着两个儿媳过来,王富和王贵的娘子。
王阿婆忙上前查看云娘子的情况,对着两个儿媳道:“何氏你快去做碗甜水鸡蛋过来,再烧开水,张氏你来帮我。”
云守礼没有回来,让王阿婆赶紧过来照顾,自己则去镇上请接生婆。
云祖望在厢房里拄着拐棍走来走去,听着正房传来的声音,心里急又帮不上忙。
只能抬头看着看不见的天空,来回走着。
他心里默默祈求上苍,希望在儿子身上打破祖传魔咒,儿媳孙子平安活下来。
雷声滚滚,大雨马上就要来了。
何氏刚把做好的甜水鸡蛋端进屋,就听到婆婆一阵惊呼,险些吓掉了她手里端着的碗。
小儿媳张氏忙着在没装多少衣服的衣柜里找棉布,云娘子身下的血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她慌着顾不得其它,忙着拿了云大哥的衣服垫了下去,很快又染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