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死了
陈末醒来时，中午的寂静像一层隔音棉包裹着他。
昨晚那场湿透背脊的冷汗如同某种预兆，竟让他这雷打不动的早起者破天荒沉睡至此。
舍友的床铺空了，行李也消失得干净，后天就是中元，家近的早己归巢祭祖。
他揉了揉惺忪睡眼，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床架与桌椅。
这过于清净的宿舍，反而让他心头莫名轻快了几分。
孤儿身份也不全是坏处，他想，至少这份彻底的独处，算得上命运吝啬馈赠里的一点甜头。
午后阳光带着一种懒洋洋的倦怠铺在校园主路上。
往日喧嚣的人潮退去了八成，只剩下零星身影，如同退潮后搁浅在沙滩上的孤独贝壳。
远处林荫道下，似乎有个身影在缓慢挪动着，步履怪异，看起来就像是脚抽筋了一样。
陈末微微蹙眉，但很快便不再注意。
他径首走向那个熟悉的角落早点摊。
“林大娘！”
一声招呼打破了小区域的沉寂。
“哎呦，陈娃娃！”
林大娘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熟练地从热气蒸腾的竹筐里夹出三个大肉包，“老样子，三个？”
陈末接过包子，温热的香气混着面皮的踏实感穿透纸袋渗入掌心。
林大娘边忙活边关切地问：“这节骨眼上了，娃娃你咋还不回去？”
她对上陈末的眼睛，又自然地追问了一句，“你爸爸呢？”
“死了。”
陈末咬了一口包子，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林大娘手上动作一僵，笑容凝在脸上，迟疑地又问：“那……你妈妈呢？”
“也死了。”
肉馅的汁水在舌尖漾开，咸香油润，陈末咽了下去。
笑容彻底冻结了，林大娘一时无措，近乎本能地再次开口：“那……你其他家人……没家人了，”陈末很快接上了下一口，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他看着大娘脸上瞬间涌起的、混杂着羞愧和怜悯的复杂表情，心底莫名掠过一丝几乎要迸出来的笑意。
大娘，谁教你这么聊天的？
他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拍了拍手，“没事大娘，真习惯了。”
“下午还得***，走了啊！”
他挥挥手，转身融入了那过分空旷的阳光里，留下林大娘在原地，对着空气怔忡地张了张嘴。
“这孩子倒是乐观……话说怎么以前没见过这孩子呢……”————***奶茶店的门脸在午后格外醒目，陈末很快就顺着熟悉的道路走到店门前。
然而走近了，陈末的心却微微一沉。
只见卷帘门紧闭，拉得严严实实，一把黄铜大锁冰冷地悬在门鼻上，隔绝了内外。
“怎么回事？”
陈末皱眉自语。
老板张哥昨天还拍着他肩膀说中元这两天学生少生意淡，但店照开，让他按时来。
他摸出手机，指尖快速划开屏幕，点进那个备注为奶茶店***老板—张大哥的聊天框。
页面干净得过分，最后一条信息还停留在昨天老板发来的排班确认。
他反复下拉刷新，页面依旧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新消息提醒。
“啧，估计是把我忘了吧。”
陈末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自己这种小透明，存在感确实稀薄。
他弯腰，习惯性地伸手去摸索卷帘门底部的水泥台阶与门框间那块松动的地毯。
往常备用钥匙就藏在那里。
指尖触到粗糙的地毯纤维，他用力一掀，心却骤然往下一坠——地毯下空空如也，只有几粒灰白色的小沙砾，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就在这时，一丝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刮擦声，极其突兀地从门内幽暗的深处飘了出来，钻进陈末的耳朵。
那声音很轻，仿佛老鼠在啃噬电线胶皮，又像是湿漉漉的抹布在用力拖曳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正准备抬手拍门的动作猛地僵在半空。
一股极其冰冷的不安，像细小的蛇，倏地缠住了他的心脏。
他本能地感到一种巨大危险的迫近。
卷帘门的底部与地面之间，有一道因锈蚀变形而产生的细小缝隙。
陈末匍匐下去，身体压低，左眼死死贴住那道狭窄的缝隙，竭力向内窥视。
好黑。
店内的光线被卷帘门隔绝了大半，一片浓稠得化不开的昏暗。
他使劲眨了眨眼，努力适应那片黑暗。
就在视野勉强聚焦的边缘，靠近柜台转角的地面阴影里，一团模糊的、颜色似乎更深沉的形体，正极其缓慢地蠕动着。
伴随着衣物或者皮肉在地板上拖行时发出的黏腻摩擦声。
还没等他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铁锤，猝不及防地穿透那道狭窄的缝隙，狠狠撞在他的嗅觉神经上！
那是一股无法描述的混合气味。
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铁锈味，混杂着生肉在高温下***的甜腥，还有一种……如同内脏暴露在空气中太久而产生的、难以言喻的脏器腥膻。
“呕——！”
陈末胃部猛地一阵剧烈痉挛，刚刚吃下的三个肉包在腹腔里疯狂翻滚、膨胀。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冲到路边绿化带旁，双手撑住膝盖，剧烈地干呕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胃里翻江倒海，喉咙灼烧般疼痛。
那是什么东西？！
刚才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影子……它……它好像没有皮？！
这个恐怖的念头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
那强烈的、如同屠宰场般的铁锈腥臭……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词汇带着冰碴般寒意骤然闪现——尸臭！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巨大的恐惧冲击下猛地拼凑成形。
昨晚惊魂甫定后，他在论坛看到的那则关于“神秘病毒”、“夜间袭击”的帖子下面，那条被淹没在众多调侃回复里的简短留言，此刻如同血色霓虹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烁：“是丧尸！
信我！
它们来了！！！”
砰砰砰——！！
卷帘门内部，突然爆发出更大、更疯狂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