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删除的帖子
大多是官方媒体的简短通告，内容干巴巴的，远不如本地论坛和贴吧来得劲爆。
陈末首接点进了L城本地最大的社区论坛“雾都茶话”。
果然，首页飘红了好几个标题惊悚的帖子：实锤！
血月现世，厉鬼索命！
第三个牺牲者身份曝光！
独家！
道士作法现场目击图（模糊版）！
阴气冲天！
八一八这三起案子背后细思恐极的关联……胆小勿入！
陈末点开热度最高的那个讨论帖。
楼层己经盖得很高，滚动速度快得惊人。
用户们化着千奇百怪的马甲ID，匿名的面具之下，发言更加肆无忌惮：“爱吃榴莲的猫：我二舅妈的邻居的侄子在警队！
他说现场根本不是人干的！
墙上全是爪印！
比熊瞎子挠的还深！”
“午夜心慌慌：绝对是‘破月’！
阴年阴月阴日碰上血红满月，阴曹地府门开缝了！
厉鬼出来找替身！”
“L城百晓生：小道消息，死的三个人，生辰八字都属阴！
凶手（或者说那东西）是在挑人！”
“风吹屁屁凉：都别瞎猜了！
你们没发现吗？
伤口部位照片（虽然糊）看着像被撕咬啃食的吗？
人咬的？
狗咬的？
有那么大劲儿吗？”
“正义键盘侠：楼上几个传播封建迷信的，小心网警请喝茶！
相信科学！
肯定是有组织的变态杀人狂！”
帖子里的情绪像一锅煮沸的粘稠浓汤，混杂着猎奇的兴奋、笃定的迷信、刻意的渲染和零星微弱的理性质疑。
血腥的细节被反复咀嚼，怪力乱神的解释大行其道，恐惧和兴奋交织发酵，隔着屏幕都能嗅到那股疯狂的气息。
L城太小，太闭塞，一年到头也翻不起几朵浪花。
这三起连着发生的、手法骇人听闻的命案，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大石块，瞬间引爆了所有压抑己久的窥探欲和表达欲。
每个人都急于参与这场恐怖的盛宴，添油加醋，捏造细节，仿佛越离奇的解释，越能证明自己的“洞见”。
陈末皱着眉，手指快速滑动，那些充满臆测的文字让他感到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一群蠢货。”
他的目光冷静地掠过那些关于厉鬼、替身、爪印的喧嚣，试图捕捉那些被淹没在嘈杂中的、可能更接近事实的碎片。
然而，一片乌烟瘴气。
就在他准备退出这个帖子，换另一个看看时，手指习惯性地向下一划——刷新。
页面跳动了一下。
一条崭新的回复，带着刚出炉的热乎劲儿，被顶到了接近末尾的位置。
回复者的ID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数字和字母组合，像随意敲打键盘的产物，透着一股仓促和诡异。
评论内容异常简短，没有任何表情符号，没有任何渲染铺垫，只有冰冷短促的一行字，像一盆冰水，狠狠泼在所有关于鬼怪、邪祟、变态杀手的喧嚣讨论之上：“不是杀人案！
是丧尸！
城南批发市场！！
快跑！！！
”陈末的瞳孔骤然收缩。
丧尸？
这两个字像一个荒谬绝伦的玩笑，带着某种科幻灾难片的廉价感。
冰冷的屏幕光映着他的脸，那行字却如同烙铁，灼烫着他的视网膜。
不是杀人案？
城南批发市场？
快跑？
荒谬感如同泡沫般上涌。
丧尸？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存在这种东西？
明天就是中元节了，鬼门关开，百鬼夜行，这才是流传千年的传说逻辑。
丧尸病毒？
那是什么玩意儿？
生化危机看多了吗？
鬼怪的可信度都比这玩意高吧？
他下意识地嗤笑一声，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飞快地在那个乱码ID上点了一下。
他想看看这个发布惊悚言论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成分。
页面跳转。
“用户不存在或己被注销”。
屏幕正中，只有一行冷冰冰的系统提示小字。？
陈末的心脏猛地一沉。
一股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
他立刻切回刚才的帖子页面，大拇指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颤抖，用力按住屏幕，下拉——刷新圈旋转。
缓冲完成。
帖子页面重新加载出来。
一片空白。
刚刚还热火朝天、盖了数百层的高楼，连同那个猩红惊悚的标题，连同里面所有关于厉鬼、爪印、生辰八字的喧嚣讨论……连同那行突兀的、冰冷的“不是杀人案！
是丧尸！
城南批发市场！！
快跑！！！
”全部消失了。
干干净净。
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浏览器标签页的标题还残留着“雾都茶话-论坛”几个字，证明他刚才看到的并非幻觉。
夜，死一般寂静。
窗外模糊的城市背景音似乎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宿舍里，黑暗中室友们的呼吸声此刻显得异常遥远。
陈末感到喉咙发干，攥着手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冰冷的金属外壳也无法压制掌心渗出的那层细密的冷汗。
被删除了。
而且是如此彻底、如此迅速的删除。
不是普通的版主操作。
这种抹除痕迹的效率和方式……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有关部门？
这西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远比“厉鬼索命”或“变态杀手”更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们为什么要删？
仅仅是因为传播恐慌？
还是因为……那条荒谬的评论，触到了某种不能为人知的真实？
“丧尸”……这个词像一颗有毒的种子，被强行塞进了他的脑海。
无论他如何理智地告诉自己这绝无可能——中元节、血月，这些元素和丧尸有任何关联吗？
一点也没有！
但那条评论消失的方式，却赋予了它一种诡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重量。
他猛地再次点开浏览器，指尖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急迫，在搜索框里飞快地输入：“城南批发市场”。
点击搜索。
无数条关于市场地址、营业时间、批发价格、招租信息的普通商业链接跳了出来，平淡无奇，和“丧尸”二字扯不上丝毫关系。
他耐着性子往下翻了几页，依旧是千篇一律的正常信息。
没有任何异常。
没有任何预警。
没有任何……值得“快跑”的迹象。
好像刚才那惊鸿一瞥的警告，真的只是一个恶作剧，一个被及时掐灭的谣言。
陈末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懈下来。
也许是幻觉？
或者真是哪个无聊网友恶意散播的恐慌？
他把手机扔到枕边，身体向后倒去，重新靠回冰凉的墙壁。
闭上眼睛，试图平复那莫名激烈的心跳。
黑暗温柔地包裹着他。
然而，那行字——“不是杀人案！
是丧尸！
城南批发市场！！
快跑！！！”
却如同拥有生命，固执地在他紧闭的眼睑内，在意识最深沉的黑暗里，幽幽地亮着。
像黑暗中无声燃起的鬼火。
右眼皮，又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