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破旧的窗户和屋顶的漏洞,寒风吹入,带来阵阵湿冷的寒意。
屋内角落,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一起,身下只垫着一些干草。
年纪稍小的女孩脸颊通红,呼吸急促,显然在高热中昏睡。
年纪稍大些的女孩赵问安,正用自己的小手蘸湿了破布,小心翼翼地敷在小女孩的额头上。
一个衣衫褴褛、神色疲惫却眼神锐利,约莫三十来岁的妇人,警惕地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磨尖了的剪刀。
“娘……”赵问安小声开口,声音带着哭腔,“珩妹妹她……好烫……”陈暮冬转过身,快步走到两个孩子身边,摸了摸小女孩滚烫的额头,心猛地一沉。
这高热再不退,怕是……她压下心中的恐慌,搂过自己的女儿,低声道:“问安,听娘说。
我们必须撑下去,只要到了……只要找到安全的地方,就能找到大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呵斥声。
“搜!
仔细搜!
这条巷子一家家查!
绝不能放过!”
陈暮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扑到门缝边,看到远处火把的光亮正在逼近。
追兵!
还是来了!
她的心脏狂跳,目光迅速扫过这无处可藏的破屋,最后落在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身上,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想起夫君赵铭在苍梧山混战中推开主公,大吼着“带小主人走!”
然后转身扑向敌群的背影……如今,恐怕也轮到她了。
她猛地蹲下,双手用力抓住女儿赵问安的肩膀,眼神决绝:“问安!
听着!”
赵问安被母亲眼中的神色吓住了,愣愣地点头。
“外面有坏人,是来抓我们的。”
陈暮冬语速极快,声音压得极低,“娘现在必须出去,把他们引开。
你待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要出声!
不要出来!”
“娘!
不要!”
赵问安年纪虽小,却也瞬间明白了此话何意,死死抓住母亲的衣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听话!”
陈暮冬低吼,眼中含着泪光,“保护好她!
她是你的小主人!
记住你爹的话!
就算死,也要护她周全!
躲好了,等天完全亮了再想办法!”
她最后用力抱了一下女儿,深深看了一眼昏迷的小主人,小心翼翼地将半枚墨绿玉佩塞进昏迷的小主人心口。
“藏好!”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陈暮冬拉开破败的后门,绕到另一侧故意弄出些细碎声响,佯装被发现的样子,朝着与追兵相反的巷子另一端跑去。
领头的黑衣人果不其然发现了异样,“在那边!
追!”
火把和脚步声立刻被吸引过去。
雨水模糊了视线。
陈暮冬拼命奔跑,试图将追兵引得远一些。
但很快,她被前后堵在了狭窄的巷道里。
“跑啊?
怎么不跑了?”
为首的追兵狞笑着逼近,“那个小崽子呢?
交出来,给你个痛快。”
陈暮冬背靠着湿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下。
“呸!”
她啐了一口,“你们休想!”
话音未落,她猛地举起剪刀,尖叫着冲向为首之人!
那追兵没料到这妇人如此悍勇,仓促间举刀格挡。
“嗤啦!”
剪刀划破了他的手臂,带来一阵刺痛。
“找死!”
追兵大怒,一刀劈下!
陈暮冬侧身躲开要害,肩膀却被狠狠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破衣。
她踉跄一步,却不退缩,再次扑上,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又一把刀从侧面刺来,穿透了她的腹部。
陈暮冬的动作僵住了。
她低头看了看透体而出的刀尖,又抬起头,望向废弃民宅的方向,眼神涣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倒下,在这冰冷的雨水当中。
“搜!
她肯定把崽子藏在附近了!”
追兵头子捂着伤口,恶狠狠地吩咐。
然而大雨冲刷了痕迹,他们在这片区域搜索一番后一无所获,却不敢继续逗留,快要天亮了,他们忌惮身份暴露,到底是不敢在东晋皇城撒野,最终悻悻离去。
两天过去了。
雨己停,但天色依旧阴沉。
废弃民宅里,赵问安紧紧抱着昏迷不醒、气息愈发微弱的小主人。
不能再等下去了!
珩妹妹会死的!
小小的赵问安做出了决定。
她用尽力气,搀扶起几乎失去意识的小主人,两个孩子踉踉跄跄地走出破屋,走向看起来最繁华的街道。
她们衣衫褴褛,浑身脏污,小女人的高热让她脚步虚浮,几乎完全靠在赵问安身上。
“妹妹,撑住……我们找吃的,找大夫……”赵问安喃喃着,给自己和伙伴打气。
她们试图向路人乞讨,但行人大多厌恶地避开。
最终,体力耗尽,易临珩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在了气派的容国公府大门前的石狮子旁边,一动不动。
“珩妹妹!
珩妹妹!”
赵问安惊慌失措,摇晃着她,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看着府邸高悬的匾额和紧闭的大门,又看看奄奄一息的伙伴,巨大的绝望笼罩了她。
她想起母亲的话——“保护好她”!
对!
找人帮忙!
赵问安猛地站起来,看到街角似乎有个药铺的幌子。
她咬咬牙,对昏迷的易临珩说:“妹妹,你等着,我去找人来救你!”
她跌跌撞撞地跑向药铺的方向。
就在这时,容国公府的侧墙处,一个约莫十岁左右、衣着锦绣却沾了些尘土的小少年,利落地从墙上翻了下来,得意地拍了拍手。
“哼,想关住小爷我,没门!”
此人正是容国公府的独子容衍。
刚因为逃学被父亲训斥关了禁闭,这才偷偷溜出来玩。
他正准备溜之大吉,目光随意地扫过正门,忽然停住了。
“咦?”
他看见石狮子旁边,倒着一个小乞丐模样的孩子。
他皱皱眉,出于一丝好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那是一个小女孩,头发脏乱地贴在额头上,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像只生病的小猫。
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没了气息。
容衍从小在军营摸爬滚打,见过受伤生病的士兵,知道这情况很危险。
他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小女孩的肩膀:“喂?
喂!
你没事吧?”
小女孩毫无反应。
容衍心里有点慌了。
他抬头看了看自家威严的大门,又看了看这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
“啧,麻烦……”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
要是让父亲知道他带个来路不明的小乞丐回去,肯定又是一顿好打。
但是……他就这样看着她死在这里?
就在他犹豫之际,小女孩似乎在昏迷中痛苦地***了一声,极其微弱。
这一声,让容衍下定了决心。
“算了算了!
小爷我今天就当积德行善了!”
他像是说服自己一样,嘟囔着。
然后,他弯下腰,有些笨拙却又异常坚定地将地上滚烫的小身体抱了起来——虽然他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抱得颇为吃力。
他朝着府门大喊:“来人!
快来人!
开门!”
门房听到小少爷的声音,慌忙打开门,看到容衍抱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顿时愣住了。
“少爷,这……看什么看!
快去叫我娘!
再找个大夫来!
快点儿!”
容衍抱着怀里轻飘飘却仿佛有千斤重的“麻烦”,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大声吩咐。
府门缓缓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而跑去药铺求助的赵问安,却因为身无分文被伙计轰了出来。
当她焦急万分地跑回容国公府门口时,却发现石狮子旁空空如也。
她的珩妹妹,不见了。